2024-10-04 11:07:01 作者: 徐大輝

  三天後大布衫子回到一馬樹老巢,他在通達大車店住了三宿,摸清警察局長的底細,按兵不動,目前沒有贖票的跡象。

  那日,紅眼蒙懷揣書信,帶著艾金生的耳朵見陶奎元局長,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艾家如何遭鬍子洗劫,又濫殺無辜,罵道:「那幫牲口可真狠,一槍一個,連溜撂倒咱家九個人。」

  陶奎元聽後並沒感到震驚,歸鎮管轄的村屯,經常有村長、屯長、甲長前來報喪:某某村、屯,某某富戶被搶,肥羊滿圈糧谷滿倉一夜之間便成為囊空如洗的窮光蛋,因此鄉間舅舅被搶劫在所難免。

  「快救救老爺子吧,鬍子太狠啦。」紅眼蒙急切地說。

  艾金生是他姐夫,論著陶奎元比紅眼蒙小一輩叫叔叔,關係並不複雜,可是警察局長面前即使大輩也不能充大輩,他把平日掛在嘴邊上的稱呼姐夫改成老爺子,完全站在晚輩和尊敬的角度上請求,他認為這樣效果更好,事實也是如此。

  「難啊!」三江縣警察局管轄兩鎮九十三個村屯,管得了貓狗偽滿時期有田畝捐、灶捐、雞捐、人頭稅、狗稅;家中的車、馬、牛、羊、貓、狗、雞、鴨,一概登記,都要交稅就是管不了鬍子。儘管警察局長深受滿洲國和日本憲兵的賞識,換句話說他效忠賣命,有功有方也有道,亮子裡的確成了他的一統天下,他有能力贖出艾金生拿出親舅存在自己處的錢,可他卻猶豫不決。

  「鬍子勒索不成,定下毒手。」紅眼蒙見陶奎元態度不明朗,試探虛實道,「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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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存放我處的錢足夠一千,」陶奎元說不贖人的理由,「可是我身為堂堂的警察局長,怎能任流賊草寇擺布?」

  「是啊,送錢贖人,慫恿了鬍子。」紅眼蒙看出眉眼高低,既然陶奎元不肯贖票,莫不如隨聲附和,日後自己也好在陶府謀點事兒做。

  話雖這麼說,陶奎元心猶未甘,舅舅萬貫家財落入鬍子手裡,他老人家魚游釜中視而不見,日後怎向親戚交代?如果有機會還是想辦法去救他,問:「人現在哪裡?」

  「沙坨子裡,」紅眼蒙也說不清具體位置,只能講出大致的方向,「過了葫蘆頭坨子,再往前走就到了。」

  對西大荒的地理環境警察局長比紅眼蒙熟悉,葫蘆頭坨子很有名,當年他帶警察跟花膀隊[31]在那兒展開一場惡戰,問:「天南星馬隊都壓在那兒?」

  「不是,只三五個人。」

  「噢?」陶奎元認真想一想,悟出什麼,說,「這麼說葫蘆頭坨子不是匪巢,那他們在哪裡?」

  離開艾家窯往西南方向走了大半天,馬不停蹄疾走半天時間能走很遠的路程。在一條岔道分開,秧房當家的帶紅眼蒙他們直奔葫蘆頭坨子,大隊人馬朝南邊走去,到哪裡不清楚。

  陶奎元叫紅眼蒙暫時呆在城裡,他自己想想怎麼辦。

  大布衫子探聽到警察局長尚未做出任何決定,他返回老巢。大櫃天南星說:「陶奎元啥意思?」

  「還是不肯出血。」

  「錢也不是他的。」

  大布衫子分析警察局長貪財,恨不得舅舅死掉,錢他就落下啦。實際情況是不是這樣呢?有待於事態發展。他說:「財神不能放,有他在我們就有得到那筆錢的希望。」

  鬍子綁票家裡不贖,長時期困在綹子的大有人在。艾金生無疑是個財神,陶奎元今天不贖,明天不贖,咱們耗下去,最終看你贖不贖人。天南星問:「見到祁鐵匠了?」

  「哪兒見去呀!」大布衫子嘆然道。

  「怎麼?」

  「他當了煤黑子。」

  天南星詫異,鐵匠鋪掌柜怎麼當了煤黑子?他問:「咋回事?」

  「是這麼回事……」大布衫子講了祁二秧子被抓勞工的經過,最後說,「通達大車店萬老闆見到他,眉毛都給剃掉了……」

  「日本鬼子乾的損事兒!」天南星說。缺德事兒說日本人幹的不冤枉,也不排除漢奸的主意,「去西安挖煤,還能回來嗎?」

  「還回來啥,他那麼大歲數,人肯定扔在那兒。」大布衫子說。

  勞工不僅做苦力,等於去一次鬼門關,很少有人回得來。三江地區流傳一首勞工歌:滿洲國康德十年間,家家都把勞工攤,你要不願意,就把嘴巴搧。到那兒一頓一碗飯,土豆沙子往裡摻,最苦就是上西安。

  「祁小姐還不知道。」天南星說。

  「告訴她嗎?」大布衫子問。

  天南星想了想,說:「實話對她說吧。」

  「大當家的對她說,還是我對她說?」

  「你說吧。」

  大布衫子在一片野花間找到小頂子,對她說:「祁小姐,對你說個事兒。」

  小頂子手裡拿著幾枝野花。

  「你父親被抓了勞工……」

  「誰抓了我爹?陶奎元?」

  「是。」

  「因為我?」

  「差不大概。」

  小頂子沉默一陣,問:「我爹去了哪裡?」

  「去西安,挖煤。」大布衫子說。

  小頂子聽人說日本憲兵護煤礦,根本近不了前,去煤礦探望父親基本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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