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熬鷹逼贖票 一
2024-10-04 11:06:58
作者: 徐大輝
「我自己去亮子裡。」大布衫子說,人多目標大,偵察還是人少好,出入城方便。
鬍子大櫃尋思一會兒同意了,說:「我們叫紅眼蒙送信兒,陶奎元準定驚了(警覺),你萬分小心。」
「放心吧,大當家的。」大布衫子說。
水香辦事大櫃放心,大布衫子足智多謀,幾次進出三江縣城,沒有一次出差兒。天南星重視另一件事,說:「去祁家爐一趟,把信兒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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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布衫子騎馬到城郊,隨來的鬍子將他的馬帶回去,不能騎馬進城,那樣太顯眼。軍警憲特留意騎馬人,因為鬍子都騎馬。下馬步行的水香一身商人打扮,肩上多了副布褡褳中間開口而兩端裝東西的口袋,大的可以搭在肩上,小的可以掛在腰帶上和一副菸袋,菸具本來可以插在褲腰沿上,多數掖在腰間,他卻搭在肩膀上,鄉民特徵更突出、明顯。
進城門很順利,警察只摸摸他的褡褳,沒有武器什麼的。肩上搭菸袋山里人的習慣,警察不懷疑。過了城門,他去老地方通達大車店住宿。
「呦,啥風把你吹來?」大車店萬老闆半開玩笑道。
「還能是啥風?西北風,你喜歡的風唄。」大布衫子回敬道,玩笑你得會開,不然達不到效果,當地風俗不說不笑不熱鬧,也不近便(親近)。
八面來風偏偏說西北風有典故,王八喝西北風便能活,意為萬老闆是王八。
「哦,我是王八你頂蓋。」萬老闆反擊道。
一喝個西北風,一個頂蓋,都是王八一路貨色彼此扯平。大布衫子問:「有地方?住幾天。」
「沒別人住,得有你住的。」萬老闆真真假假地說,大車點到底是有地方還是真沒地方,專門給大布衫子騰個地方,總之是安排他住下,萬老闆說:「參把頭號下(預占)的客房,寬敞,朝陽。」
「空著?」
「把頭帶人上山,老秋才能下來呢!」
「好!我叨上(得到)啦。」
「你有王八命。」
大布衫子被夥計帶到房間,一鋪小炕,擺著兩床被褥顯然是雙人間,萬老闆不會隨意安排人來插間,大布衫子來幾回都是住一個包間。炕很熱乎,大夏天的用不著太熱,炕太熱人睡了嘴干、上火,不過熱乎炕睡著解乏。大布衫子躺在炕上直直腰,舒服一陣。
「先生,我們老闆問你吃不吃包伙?」夥計來問。
通達大車店有伙房,住宿者可以選擇在店內用餐稱吃包伙。大布衫子有時吃包伙有時上街去吃不固定,不過這次他決定吃包伙,對夥計說:「吃包伙。嗯,有二人轉嗎?」
「這兩天沒有,小戲班剛走。」夥計說。
大布衫子吃完晚飯被萬老闆請到堂屋喝茶,兩人閒聊起來。大車店老闆問:「這次來亮子裡做啥買賣啊?」
「看看糧行。」大布衫子信口收購糧食。
「不太好辦。」萬老闆說,「去年年頭不好歉收,莊稼人年吃年用(正夠一年中的吃用消費),當局糧谷出荷[28]抓得緊,根本沒有多餘糧食賣。」
通達大車店老闆說的是實情,大布衫子本來也不是來做糧食生意,他說:「唔,我先看看再說。」
「收糧食你可要小心,憲兵對收糧食的人特防備。」萬老闆好心提醒,拿大布衫子當朋友,不能眼見他吃虧。
「謝謝你。」大布衫子道。
他們聊了一陣山貨,說蕨菜、蘑菇和榛子,大布衫子找准機會轉入正題,問:「祁家爐還開著吧?」
「開著,你做鐵活兒?」
「有點兒活兒。」
「那你提另(重新)找一家吧。」
「祁記的鐵活兒不錯……」大布衫子說,「過去我一直在那兒做,打過馬鐙。」
「如今不行了,掌鉗的是祁二秧子的徒弟郝大碗,技術還是差些。」
萬老闆說。
「祁掌柜呢?他不打鐵了?」
「還打什麼,被抓了老勞工,去西安[29]當煤黑子[30]。」萬老闆說。
這是個驚人消息,大布衫子說:「怎麼抓他去挖煤?」
「還不是得罪了人。」
「得罪誰?」
「得罪不起的人,」萬老闆壓低嗓音說,「警察局長陶奎元相中祁二秧子的閨女,他不肯嫁,你說還有好嗎?如今啥年頭,警察有日本人撐腰,沒一槍斃你都活撿著。」
「嫁人你情我願,硬……」
「沒看是誰?三江地面,除了日本人最打麼的是警察。」萬老闆說,「押走祁二秧子那天我正巧上街碰見,昔日神氣的祁掌柜嚇我一跳。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剃掉眉毛……人沒有眉毛,你說嚇人不?」萬老闆說。
被抓走的勞工防止逃跑,日偽發明了更損的絕招,剔掉勞工的眉毛,還在額頭烙上記號。有首《勞工歌》這樣唱:「煤窯地獄十八層,大鬼小鬼來追命;大巴掌,榔頭棍,要不扣個大罪名;『反滿抗日通八路』,屈打成招用大刑。辣椒水,老虎凳,凍冰棍,蚊子叮。剃掉眉毛打頭印,熬出人油點天燈。各種刑罰全用盡,閻王殿裡難逃生。」
大布衫子獲得了祁二秧子準確消息,不過很悲慘去挖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