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05:53 作者: 徐大輝

  「爹!」

  「小頂子!」

  祁二秧子進窩棚,鬍子等在外邊。他踉蹌邁進來,光線很暗他尚未看清女兒的面容。

  「爹!」女兒撲到父親懷裡,見到至親的人她控制不住情緒,委屈蟲子一樣爬出來,「爹來救我來啦。」

  「唔。」祁二秧子支吾,他極力迴避這個問題,躲尖銳物體似的避開,他問,「他們沒虐待你吧?」

  「沒有。」

  「好!那就好。」

  「你跟他們談妥啦?爹。」

  

  「啥?」

  「贖票,贖我。」

  祁二秧子一時語塞,尖銳的東西到底還是扎過來,這次他沒躲閃,但是心痛卻沒法回答女兒的問話。

  「爹,他們沒答應放人?」

  祁二秧子緊緊擁著女兒生怕誰從他手裡搶走她,還是做最後的道別,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爹……」

  祁二秧子忽然做出一個令女兒吃驚的動作,他撲通跪在女兒面前,淚水頓然洶湧。

  「爹,你……快起來。」她去扶爹,他不肯起來,「爹……」

  「小頂子,爹對不起你呀!」

  「爹!」她跪在爹面前,父女面對而跪。

  「我救不了你……」祁二秧子大哭起來,說,「小頂子,你要原諒爹啊!

  我盡力啦。」

  小頂子只有傷心的份兒,也哭起來。

  「我以為能把你從大當家的手裡贏回來,可是……」祁二秧子責備自己,沒說幾句就自搧耳光,打得很響。

  「爹!」她扳住父親的手,說,「你這是幹什麼呀,怎麼怨得了你,輸了我以後再贏。」

  「傻閨女啊!」祁二秧子不能說他看到女兒的結局,大活人做賭注再也不是人,贏家要對它進行隨便處置,隨便最令他受不了,女兒不是一般的物品隨便使用,貞節……「在鬍子窩裡,你還有好嗎!」

  「爹,你盡力了,我出不去不怪你,要怪怪綁我票的人,怪我命不好。」

  小頂子看不了父親無限自責,解勸他,「我這幾天確實挺好的,他們待我很好的,沒遭什麼罪。」

  越這樣說祁二秧子心裡越不好受,事實如何他都不去想,當然不知道女兒給鬍子大櫃治好攻心翻獲得好感而受到優待這一節,看作女兒懂事,忍受屈辱來寬慰自己,因此愈加傷心。

  「爹,別擔心我……」她勸爹道。

  無論怎麼勸都勸不住當爹的傷心和對女兒的擔憂,一個十七八的大姑娘困在土匪窩裡,一隻羊陷在狼群中有好嗎?求得囫圇個兒登天難!祁二秧子還有什麼能力,拯救女兒連一場賭博自己都沒能贏,不行了,自己什麼都不是了,眼瞅著女兒處在危險之中不能救她而被狼吃掉,還有什麼臉面做爹。他說:「小頂子,你走不了,爹也不走了,在山裡陪著你。」

  呃!門外發出的聲音,不是正常的咳嗽,顯然有人提醒,祁二秧子幡然,不能胡言亂語了,會見的時間很寶貴,留在山上陪女兒的想法很不現實,這裡是什麼地方?不是大街上你願停留就停留,鬍子老巢啊!外人怎麼讓你停留,客氣放你離開,翻臉小命扔到這地方。

  「爹,他們不會同意你留下,家裡的鐵匠爐需要你掌鉗呢,回去吧爹,我沒事的,能照顧自己。」她懂事地勸父親離開,抓緊離開,「走吧,爹。」

  「小頂子,爹先下山,你好好待在這裡,或許還有機會爹來救你。」祁二秧子只能這麼說,即要跟女兒分手他只能把願望當成希望說了,還有一件事他覺得有必要對她講,也確實該講了,「警察局陶奎元想娶你做姨太,托人說媒……」

  小頂子見過年齡比父親還大的陶奎元,這個小老頭的想法真是可笑!

  她說:「爹你答應了他?」

  「爹沒那麼糊塗,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祁二秧子說,講這段話時心裡很痛,女兒還能自主婚姻嗎?鬍子大櫃會輕易放過她?「小頂子,爹不在你身邊,遇事兒自己多尋思,別像小孩玩似的。」

  「嗯。」

  外面的鬍子將窩棚門開大一些,含蓄地提醒會見女兒的人時間到該走了。祁二秧子從懷中掏出一些錢,說:「你帶著,也許用得上。」

  小頂子沒拒絕,端午節前從家出來,到草甸子去采野韭菜,抓蛤蟆意外被鬍子綁上山,身上沒有帶錢。爹給她錢她收下,至於是否有場(處)

  去花她沒考慮。

  「走吧,祁掌柜。」鬍子等不耐煩了,催促道。

  「我走了。」祁二秧子說。

  「爹下山小心,路不好走。」小頂子依依不捨的目光望著父親遠去,再次落淚,父女何時再見面,在什麼情形下相見?

  祁二秧子被領到一個路口,兩個準備送他下山的鬍子等在那裡,水香用黑話做番交代,祁二秧子沒聽懂他們說什麼,有些詞彙非常陌生,比如:

  園子(城)、梁子(路)、燈不亮……大布衫子說:「祁掌柜,再會!」

  祁二秧子回敬再會。

  鬍子給祁二秧子戴上蒙眼,幾個人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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