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吳二片和花大姐兩人都不在大院，給藏身在家裡的抗聯劉德海送飯的任務落到趙永和身上，出於保密的原因不能讓其他人來送飯。屋子裡的劉德海遠遠見趙永和拎只圓筐走來，他已經很熟這隻飯籃子，吳二片天天拎著它給自己帶回飯菜。

  趙永和往外門前一站，未等伸手敲門，門從裡邊打開，縫隙不大趙永和扁身擠進，飯籃子接過去。

  「麻煩你親自送來。」

  「他們都不在家。」趙永和回手插門，他們一起進裡屋。

  山里人普通飯菜，兩個玉米面大餅子，一碟子醬缸的口袋鹹菜，還有幾塊醃製的一般人家不多見狍子肉乾，作為就飯吃的東西量不是很大。但有下飯菜人可以吃飽。

  「鷹不好拉吧？」劉德海邊吃飯邊問。

  

  「要看順不順，半天是它，三天五日也是它，特不順十數八天都拉不到。」趙永和說拉鷹正常情況和非正常情況，「他們拉到拉不到，三天都得回村，警察准了三天假。」

  「這個王警尉，修理他！」劉德海不是感情用事，是趙家狩獵隊的鋤奸計劃。此前，已經開展幾次抗日活動都很成功，在鋤奸的名單上有王警尉，周慶喜……還有警察、自衛隊。

  「王警尉調走了。」

  「調走？」

  「下山去，接替他的人外號叫寇大鼻涕。」趙永和說，「王警尉說新來的警防所長還帶來幾名警察。」

  「哦，村里增加警力？」劉德海警覺起來。

  「快到冬季有關，每年冬季日軍都搞大掃蕩什麼的。」趙永和分析道。

  「是不是我們的活動被敵人察覺，加派人監督我們……」劉德海對敵鬥爭經驗豐富，日偽的一絲動向他都注意，「這個寇大鼻涕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過去是幹什麼的？」

  「普通一個人兒，不出斗（名）最早在獵幫里當趕仗的，整日哧溜著兩桶清鼻涕，埋里埋汰。」

  外陋內險的大有人在，不起眼的寇大鼻涕同王警尉比較是不是更壞？

  劉德海關注新來的警防所長他跟憲兵、警察的關係如何，屬於死心塌地效忠的鐵桿漢奸，還是左右搖擺可以說服教育為抗日做工作的「雙面」敵偽人員，當然真心抗日的最好。

  「很難說寇大鼻涕怎樣，需要慢慢了解。」趙永和說，這幾年少有接觸，寇大鼻涕在三江城裡做警察，獵幫在山裡，相互沒聯繫，趙永和幾乎不清楚寇大鼻涕幾年裡都幹了些什麼。此次派到部落村做警防所長，像是與三江人事大變動有關。震驚滿洲國朝野的三江縣日本憲兵隊長、警察局長被殺事件發生後，憲兵、警察新官到職，林田數馬任憲兵隊長，安鳳閣任警察局長。日本憲兵隊內部人事變動百姓感覺不出來，警察局所屬的派出所、警防所長易人，一朝君子一朝臣，誰做官都要安排自己的四梁八柱。寇大鼻涕大概是警察局長安鳳閣的人，他來趙家趟子部落村撤換下原警察局長陶奎元時期的王警尉，「如果是這樣，倒沒什麼。」

  無論官職大小都有人窺視，有人腦袋削成尖往官場裡鑽，說穿了還是有利可圖。村級的警防所長論級別沒多大，也算不得肥缺，遠不比不上城裡的派出所長，警察管經濟[56]，吃拿卡要，警察就是惹不起的爹。警防所正常的換人倒沒什麼，正如王警尉自己說的走了孫悟空來了個猴，要是來只狼則大不同了，直接影響劉德海他們的抗日活動。

  「儘快摸清寇大鼻涕的底細和來路，調整我們的行動計劃。」劉德海說，自從趙家狩獵隊秘密變成抗日隊伍以來，他們一直沒停止對日寇的鬥爭，最近醞釀一次較大行動，聯繫白狼山中的一支抗日隊伍，準備內外聯手狠狠打擊趙家趟子部落村的警察、自衛隊，繳他們的武器，「老孫今天不知道是否能找到人。」

  白狼山中有多支抗日隊伍，他們的面目複雜，原留守人員各自領導的群眾抗日組織，隊伍或大或小；報國隊、土匪、山林隊……形形色色的抗日組織。劉德海他們要聯繫的是支較大的抗日武裝，他們富有傳奇色彩和種種傳聞，包括最近襲擊幾個部落村義勇之舉，慕名聯繫該武裝的主意劉德海出的，趙永和也贊成。抗日小分隊三個核心人物討論時，孫大杆說：

  「我知道一些情況。」

  「老孫你說說。」劉德海說。

  「這支隊伍土匪打底兒，當兵的鋪局，接受日軍改編，再反水殺日本人。」孫大杆說，他的話讓不了解情況的人犯糊塗。其實孫大杆準確勾勒出該隊伍的發展軌跡，或者說歷史。

  起初，土匪老頭好綹子接受張作霖安國軍改編成騎兵營，駐紮三江城。

  期間營長老頭好被暗殺，他的副官升為營長，「九.一八」事變，上級不抵抗命令下達，撤出三江城的騎兵營後來再次為匪，活動在白狼山里被日軍改編。由關東軍憲兵司令部策劃的「以毒攻毒」收編一股土匪去消滅另股土匪「蓋頭計劃」，收編后土匪大櫃識破日軍詭計，在執行「蓋頭計劃」時土匪趁機殺掉角山榮及參與行動的警察，這就是那個震驚滿洲國朝野的三江日本憲兵隊長被殺事件。

  「現在他們重新恢復匪號，大櫃報號天狗，借天狗吃日頭之意，表明跟日本人抗爭到底。」孫大杆說。

  「好，我們儘快跟他們聯繫上。」劉德海說。

  兩天後，孫大杆藉由出村去找天狗綹子……

  「你放心老劉，孫大杆熟悉土匪黑話，又認識天狗綹子的紅帳先生（負責管理帳目），肯定沒問題。」趙永和說。

  「我們做好準備，一旦老孫聯繫上，提供村子內警察、自衛隊部署情報。」劉德海說，「等他們拉鷹回來，叫老吳摸清碉堡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