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捕鷹的場地，行話叫鷹場子，各家鷹把式們都有固定的鷹場子。花家的鷹場子在棒槌溝，鷹窩棚較大的石坑，上面用樹枝偽裝起來，拉鷹者藏身裡邊還在，露天的地方還需重新蓋些樹枝。

  「吳師傅，我們先搭神廟。」

  在一處朝陽亮堂的地方，用三塊片石搭簡易山神廟，如同獵幫、參幫的山神廟，擺上帶來的供品，饅頭和酒，插草為香，叩拜鷹神誦祭詞：

  

  你哪州生，哪州長，哪座高山是你家鄉，今天朋友把你請，請到我家有用場一天供你三兩肉，晚上陪伴守夜郎。

  花大姐祭祀完祭鷹神格格，開始張鷹網稱架網，將鴿子拴在地上做誘餌。忙完這些，她說：「吳師傅，我們到鷹窩棚里去。」

  他們進了窩棚里，藏在裡邊，耐心的等待鷹來。

  「我頭一次看拉鷹。」吳二片說。

  「捕鷹文火慢工，有時要花幾天時間。」花大姐掏出菸袋，抽菸的關東女人出門帶著菸具，用自己的話說就是帶著家什（菸具）草料（菸葉），隨時抽起來。她讓煙道，「抽一袋，吳師傅。」

  「我自己有。」吳二片掏出掖在腰間的煙口袋，抽菸很有感染力，有人抽你不想抽都忍不住，他捻上一鍋，眼睛往外望，說，「我們只能看到地上的鴿子，看不到天上的鷹。」

  花大姐吐出一口煙，女人坤菸袋因小巧玲瓏、材質講究銅鍋、瑪瑙、玉石嘴、烏米杆特吸引目光，她說：「看鴿子，就看到了鷹來沒來。」

  「噢？」吳二片驚奇，拉鷹很多知識他都不懂，興趣大都是好奇心理所致，他問，「怎麼看鴿子就知道鷹來了呢？」

  「鷹來了，鴿子會仰眼朝天上看。」花大姐說，長九尺，寬三尺鷹網下當誘餌的活鴿子發現天空出現鷹，它目不轉睛地盯著天敵，「那時我們拉動它……」她給他講解，花大姐手攥一根繩子的一頭，繩子的另一頭系在鷹的腿上，「鷹來了它會一動不動地躲避，使鷹不好發現它，那時，我拉繩子讓它放量撲棱，讓天上的鷹看見它。」鷹來擒捉鴿子時，鷹把式一收網便將它扣住。

  吳二片大概地了解捕鷹的過程。現在鷹還沒來，等待的時間有多長，鷹把式也不知道。他們嘮嗑打發枯燥的等鷹，花大姐問：「吳師傅，看過跳大神？」

  「看過。」

  「神詞兒中唱鷹很有意思。」花大姐學唱薩滿神詞兒：我是受天之託，帶著陽光的神主，展開神翅蔽日月，乘神風呼嘯而來，山谷村寨都在抖動，我旋了九個雲圈，又長鳴了九聲，神鬼皆驚遁，眾神皆退後，神武的披金光的神鷹，我來了！

  吳二片聽入了迷。

  「遮雪蓋地的金翅膀，懷抱兩個銀爪子，白天背著日頭來，晚上馭著日頭走……」花大姐薩滿神歌唱贊鷹神詞兒未說完，戛然停止，她說，「來鷹啦！」

  鷹？吳二片頓時興奮，萬沒想到鷹會來得這麼快，窩棚里看不到天空自然望不到鷹。

  「你看鴿子，吳師傅。」

  吳二片望向網中的鴿子，它身子緊緊匍匐地上，眼睛盯著天空。花大姐牽拉手裡的繩子，轟趕鴿子促使它動起來給鷹看見。鴿子在有鷹當空出現時極不情願地暴露自己，但是繩子牽拉它撲騰著翅膀。

  鷹隼的視力了得，它從高空看見美味鴿子，盤旋一陣猛然紮下，嗖嗖的尖哨聲過後，它扎入陷阱，拉網的時機鷹把式掌握最佳，花大姐通過鴿子的一系列動作：一眨眼，一歪脖兒、拍打翅膀、躥高準時拉網，扣住鷹。

  「扣住了，花管家？」

  「嗯，我們去拿鷹。」

  花大姐鑽出藏身的窩棚，最先將鷹拿到手裡，欣喜的目光望著捕獲的鷹，很是滿意，自言自語道：「三年龍。」

  「三年龍？」吳二片不懂。

  三歲的雌鷹稱三年龍。它腹上已經長出魚鱗斑紋，眼睛呈深紅，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因它的爪似虬龍之爪，鋒利如刀，所以叫龍，但是它十分難馴服。」

  花大姐說。

  「放飛它？再捉一隻？」他問。

  「訓它。」花大姐深知一隻不好馴服而被馴服鷹的價值，兇猛強悍才是最需要的，她說，「馴服了這樣的鷹，它能獵擊狐狸和狼。」

  「對付一隻獵狗綽綽有餘。」

  「是。」

  「它叫什麼鷹呢？」

  拿到的鷹黑色背部，她說：「青鷹。吳師傅，我們收網回家。」

  如此順利拉到一隻鷹，原來在野外呆上兩三天計劃改變，半天裡便得手。吳二片收起網。

  「我提鷹，你拿鴿子吧。」她吩咐道。

  鷹和鴿子要兩人分頭拿，不能讓它們呆一起，鷹見鴿子一路都不會消停，她有意保護鴿子不受傷害，它是一隻特殊的鴿子，說它特殊因為是一隻「騎過「一次，即用它誘惑的餌鴿。

  「剛才你看它的表現，開始趴伏不動躲鷹，我抻繩子它想到我的要求，立刻活躍起來，使勁拍打翅膀誘敵深入。」花大姐說。

  「可不是咋地。」吳二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