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4-10-04 10:40:41
作者: 徐大輝
嘠!南飛雁叫聲撕裂秋天的蒼穹,高遠的天幕上還有一種雄健鳥的身影,布錦畫[54]似的塗鴉在淡雲湛藍的天空。它就是訓鷹人盼望已久的海東青飛回三江地區,盤旋在白狼山的上空,這個冬天它們要在此地度過。
「小妹,讓老吳陪你去。」趙永和說。
花大姐沒反對派吳二片一同去拉鷹,這樣做趙永和才能放心,自己外出不能讓他不放心,她說:「好吧和哥,明天去鷹場。」
訓鷹要做第一步是捉鷹,即俗稱的拉鷹、圍鷹。到野外捉一隻鷹回來訓,然後用它打獵。訓鷹的主要目的是用於打獵,架鷹驅犬狩獵。早年三江有「鷹戶」,專門訓鷹進貢皇帝,供皇帝行圍射獵使用,如今的鷹把式都是鷹戶的後代,至少與傳統習俗有關。
花大姐的父親是著名的鷹把式,名聲關東。他訓化出鷹可打獵可把玩,每年都有三江的鷹爺們找他上買賣訂購訓鷹。雖然說訂購表述不十分準確,但確實含有訂的成分。鷹把頭根據需要來訓不同的鷹,是玩是打獵,要哪一種顏色白鷹、紅鷹、紫鷹、青鷹、深豆黃、淺豆黃都要事先定下,在最初的拉鷹階段便按客戶要求來選擇鷹。
玩物到一定程度便稱爺,玩鷹也稱爺或大爺。在三江縣城亮子裡街頭能看到手臂架鷹的鷹爺,坐在茶館外邊專門為他預備的外長條桌子前喝茶,鷹怕熱不能進屋,鷹的主人隨它改變進屋喝茶的習慣。
獵幫用鷹打獵很普遍,訓出的鷹大多是獵鷹。花把頭跟趙老白的友誼從鷹開始,每年捕獵季節前,趙老白提前來花家訂鷹,有時兩人開玩笑:
「花把頭,今年給我弄只白鷹?」
「呵,炮頭啥時變成狗尿苔?」花把頭詼諧道。
民間有兩個詞彙:挨著金鑾殿,准長靈芝草;挨著茅房,准長狗尿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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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詞兒是狗尿苔長在金鑾殿上也尊貴。鷹把頭玩笑話的意思扯到皇宮扯到皇帝,白鷹是名貴鷹品種,很難得的皇帝貢品。
「我哪敢長到金鑾殿上去,長在茅廁旁還差不多喲!」
「那你想要皇帝的寵物白色鷹。」
「誰不想越好呢!」趙老白雖為獵幫炮頭,他要鷹不是打獵而是養著玩,所需的鷹跟捕獵不同。獵幫炮頭跟鷹把式鬥了一陣嘴,為下面談訓鷹買賣熱身做了前戲。往下進入正題,花把頭說:「趙炮就是不說,我也要為你準備最好的鷹,不是『秋黃』[55],至少是『坡黃』。起碼不拿『龍棒子』糊弄你。」……
花大姐從小目睹爹訓鷹,學會了一整套圍鷹熬鷹放鷹技術,願望成為鷹把式,父親將花家祖傳的馴鷹秘笈教授給女兒,她成了不多見的女鷹把式。
「花管家,你從多大開始拉鷹?」去鷹場的路上,吳二片問。
「七八歲吧。開始是跟爹去拉鷹,後來自己拉。」花大姐認真回想過去歲月,說,「我獨立去拉鷹,大概十一二歲。」
吳二片心生敬畏。拉鷹雖沒什麼危險,卻是苦活兒。別說十一二歲的女孩子,半大小子也夠受的,住在山上,啃帶來的乾糧,拉鷹不是一天兩天能拉得到,有時就空手而歸。
這次去拉鷹,花大姐管家變鷹把式,吳二片受東家派遣陪同,主要任務保護她的安全。夜晚山上有野獸,她一個人有危險。出部落村要登記要檢查,趙家藏有獵槍帶不出來,在外邊過夜需要警防所批准,趙永和去找王警尉,正碰上他收拾行李,問:「王所長,你這是?」
「挪窯子。」王警尉說。
挪窯子本是土匪一句黑話,意思是搬家、轉移新地方。趙永和說:「王所長另有高就?高升啦?」
「還升個六?下山回家。」王警尉流露出對上司安排不滿意,牢騷道,「卸磨殺驢吃,這個部落村誰他媽建的,我出汗最多。」
「是、是。」趙永和順著說,他關心的警察不是土豆搬家滾球子,都滾蛋才好,說,「你們警察都撤出村嗎?」
「趙炮頭你腦袋沒給鹿踢到吧?」王警尉譏諷道,「走了孫悟空還要有猴來,接替我的人你認識,寇大鼻涕。」
寇大鼻涕最早在痕跡於獵幫做初棍沒幾天回三江城糧店當學徒,後來經親戚活動當上警察。此人無論冬夏鼻子尖都有露珠樣的清鼻涕懸掛,時常掉落下來,得了外號寇大鼻涕。
「他接替你?」
「對呀,做所長,還帶來六名警察。」王警尉說。
趙家趟子部落村警防所長易人,還增加了多名警察,趙永和壓著石頭的心覺得更沉重,搬開石頭的希望遙遙無期。他說:「王所長你還管不管事?
我是說寇大鼻涕還沒到任之前。」
「趙炮你有事兒?」
「有,今冬我想用鷹打圍,派家人去拉只鷹。」趙永和說。
「拉鷹,去拉啊!警察不管拉鷹。」
「可是要你所長准假,拉鷹不好說幾天能拉到,晚上不能按時回到村子裡來。」
王警尉想一想,說:「回不來,嗯,要幾天時間。」
「至少三天。」
「准照!」王警尉不知何時使用上這個不倫不類的詞兒,他准許,說,「我使用最後一把權力,去拉鷹吧。」
經警察允許花大姐和吳二片才順利出了趙家趟子部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