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40:35 作者: 徐大輝

  趙永和抹黑走進來,那時錢肚臍眼一個人坐在黑暗中,他跟周慶喜吃飯的桌子沒撤下仍然擺在炕上。

  「摸瞎乎,咋不點燈啊老錢?」

  

  「哦,趙炮。」

  錢肚臍眼緩過神來,摸索著點起一盞油燈,把燈從燈窩裡[53]拿出來,直接放到面前杯盤狼藉的飯桌上,一塊雞骨頭差點兒硌翻油燈,趙永和出手幫住扶正。燈不很亮,錢肚臍眼挑高燈舌頭(燈捻),屋子頓然亮堂起來。

  「咋還沒拉桌?」趙永和問。

  沒拉桌,連二悠都是接著上一回、次,在此指接著吃的意思。錢肚臍眼說:「哪呀,我跟周慶喜中午吃的。」

  「他來找你?」

  「訓狗。」

  「哦,訓狗。」

  「我答應了他。」錢肚臍眼無可奈何的樣子,說,「你知道我倆的關係,唉,沒辦法。」

  生死攸關時刻錢肚臍眼朝野豬屁股開了至關重要的一槍救了周慶喜的命,周慶喜也曾救過錢肚臍眼的命,不過情形有些特別。前人留下雪天拿蹲,雪後一兩天不打獵的幫規,原因有三:雪蓋住獸蹤,獵人碼不到獸蹤無法打到獵物;初落雪時獸們找不到食物,動物最兇殘時是飢餓,扣食(餓到極限)的動物無比兇殘,將主動攻擊人;最後一個原由是乎沒前兩個充分,但是容易出問題,雪後人的視線不清,誤將人當成野獸打。一次雪後,周慶喜跟一個半拉槍獵人抱槍在山上遛躂,半拉槍是個初炮缺乏狩獵經驗,他看見不遠處有個獸影在晃動,出槍倒是挺快,瞄上就摟火,周慶喜手疾眼快,槍彈出膛的瞬間,搪起槍管,槍沙飛向別處,他喊:「你打啥呢?」

  「山牲口。」半拉槍獵人說。

  「扒開你的眼睛看看,是山牲口嗎?」周慶喜責備道。

  槍響後錢肚臍眼驚愣,媽呀一聲趴到地上,像一隻野雞鑽入積雪裡,所有的動作都是馬後屁馬後炮詼諧說法,更說明此炮無用啥事兒不頂,如果不是周慶喜及時搪開半拉槍獵人的槍,錢肚臍眼性命難保。友誼開始的事件最易讓人記住。

  「就你倆的關係,是不太好推託。」趙永和理解他,理解歸理解,實質性問題無法迴避,問,「你知道他訓狗幹什麼嗎?」

  「周慶喜說,到山裡找抗聯。」

  「知道你還答應他。」

  「不,答應不等於幫助他。」錢肚臍眼意思是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他說,「我想好啦怎麼辦。」

  趙永和幡然。

  「訓狗,抓抗聯……昧良心的事兒我不干。」錢肚臍眼心裡清楚日本憲兵、警察、周慶喜一把聯兒(磕頭弟兄),絕對不能幫他們幹壞事,「狗可以給他們訓,歸終訓出什麼樣的狗,可是我說了算。」

  「他們不太好糊弄哦。」

  「我想過,訓狗周慶喜多少通點路,糊弄他可能看出破綻。不過我豁出去了,咋地也不讓他們輕易找到抗聯。」

  趙永和心裡有了底,錢肚臍眼說到做到,是想訓狗時做手腳,訓出的狗不好用,日本憲兵、警察還有周慶喜能繞過他?肯定不能。他說:「訓出的狗不好用,唔,明打明撂不行。」

  「周慶喜盯上我,就是日本憲兵、警察盯上我,」錢肚臍眼認識處境到位,說,「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但是天無絕人之路。」

  「能咋整?」

  「尿憋不死活人,有法整。」趙永和重回到獵幫炮頭位置上說話,他要做出主張對手下獵人吩咐,「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表面為他們訓狗,暗中不訓?錢肚臍眼的膚淺理解。還不是明打明撂嗎?大概不成。

  「老錢,我有一個計劃。」

  「噢?」

  「你訓狗我訓鷹……」

  錢肚臍眼驚訝,炮頭的計劃大膽而新奇。訓鷹歷來都為打獵,用它捉狗,而且是獵狗,他說:「想得太絕啦。」

  「你說行不行吧?」

  「要看鷹啦,不是看狗。」錢肚臍眼說,從古流傳至今說法都是鷹捉兔,捉狼的鷹也有,能否捉狗呢?「試試吧,也許能行。」

  「必須行。」趙永和說,「這涉及一個陰謀,老錢,不能讓日本憲兵、警察的陰謀得逞。」

  「我也這麼想。」錢肚臍眼說,「趙炮,你說我該做些什麼,比如訓狗時……能配合鷹捉狗就好啦。」

  「訓狗為打獵歷來都如此,讓你把狗訓成主動配合鷹捉它也不是那麼回事。我的意思是咱們暗中配合……」趙永和道出計劃,最後說,「確定周慶喜讓你訓哪條狗後,你告訴我是怎樣一條狗,什麼毛色。」

  「喔,我懂了,你訓鷹拿這樣狗做獵靶子。」錢肚臍眼恍然道,訓鷹需要靶子似的野獸,一般情況下用鴿子、兔子,有針對性地改為一隻狗,而且是跟自己訓的狗毛色、外形一模一樣,「到時候鷹準確地抓這條狗,絕,絕透啦!」

  「狗訓好的時間儘量拖後,拖到秋天最好,那時才能拉到鷹。」趙永和說。

  「我明白啦,趙炮。」錢肚臍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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