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40:14 作者: 徐大輝

  趙永和、孫大杆兩個獵人肩背幾隻兔子和兩隻野雞,按規定時間準時回部落村,自衛團的人仍用獵幫的稱呼同他倆打招呼,並打開村子大門:

  「趙炮,孫炮,打到啥物啦?」

  「嗯!」孫大杆努力聳下肩膀,搭在肩上的兔子晃動,說,「小山貨,山跳子。」

  檢查驗證的活兒警察做,出村要登記,回來要記錄。有專用的詞兒,出村要登記叫上帳,回來叫銷帳,今人對帳可能費解。滿洲國警察局簽發的居民身份證件,稱國民手帳。進出村稱上帳銷帳不奇怪。

  警員為兩位獵人銷了帳,就沒什麼事兒,可以各自回家。趙永和瞥眼警防所門前的拴馬樁空空的,王警尉坐騎那匹沙栗馬不見了,他問:「王所長呢?」

  「幹啥,找他有事兒?」警員問。

  

  「給他一隻跳貓,王所長愛吃。」趙永和留下一隻兔子,說,「他不在你給他吧,天氣熱早點扒皮擱不住,看臭嘍。」

  警員接過來兔子,駐村警察單有廚師做飯,今晚可以吃到肥美野兔,解解饞。心裡高興話自然多,他說:「王所長跟周隊長出去買狗。」

  「哦,王所長想吃狗肉?」趙永和故意這樣問。

  「哪呀,角山榮需要一隻獵狗,專門給他訓的。」警員說。

  角山榮是三江日本憲兵隊長。趙永和說:「喔,隊長太君也喜歡打獵?」

  警員孩子似的擺弄死兔子玩,他本來年齡也不大,十八九歲,警察不都壞,即使壞他要學幾年,不然很難一下子壞透腔,他還說:「打人!最近有抗聯的人從大鼻子(蘇聯)那邊回來進山,皇軍就想把他們從石縫裡找出來,沒有狗不行。」

  無意泄露,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趙永和從中明白兩件事,周慶喜要為日本憲兵訓練狗;另一件事日寇掌握有抗聯人員返回白狼山,未必是指劉德海,但是他包括在裡面。

  警員拎著野兔到屋外,他要親自剝兔子皮。這是極其簡單的技術,將兔子頭朝下掛在牢固物上,剝皮從後腿開始……趙永和跟孫大杆離開。

  路上,孫大杆說:「周慶喜果然幹得出來,親自給憲兵訓狗抓抗聯。」

  「他沒那技術,還得去找老錢。」趙永和說。

  「黑上錢肚臍眼,不好辦。」孫大杆解釋他的話,「逼得沒辦法,他備不住幫周慶喜訓狗。」

  「那不可能。」趙永和對自己獵幫的每一個人,脾氣秉性品德為人了解透徹,錢肚臍眼可不是沒骨氣的人,「他恨日本人。」

  「扛不住纏磨,周慶喜那張嘴會縫扯(奉承),說不準就說服了錢肚臍眼。」孫大杆找到依據,說,「過去在獵幫,他兩處得默默(甚好)。」

  趙永和清楚他倆的關係,心裡終歸有底。自己跟錢肚臍眼關係肯定比得上他們的關係。錢肚臍眼最早把周慶喜領王警尉到他家牽狗,要為日本憲兵訓狗找抗聯的消息告訴自己,說明跟周慶喜不是一心。他說:「放心,老錢不會跟周慶喜穿一條褲子(同流合污)。」

  孫大杆同意炮頭的說法,即使錢肚臍眼不肯為憲兵訓狗,周慶喜照舊幫虎吃食,他還要繼續為日本憲兵馴狗。他說:「咱們不能眼看著他胡作非為吧,得格楞他一傢伙。」格楞土話意為翻弄、攪拌,引申阻止、攔擋。

  「當然。」

  「趙炮,咱們訓鷹行不行呢?」

  「行,應該行。」趙永和說,訓鷹抓狗理論講得通,可不可行呢?需要問鷹把式,他說,「我回家問問。」

  「對,問問花管家。」孫大杆說。

  「今晚你來我家一趟,實地看看我家後院牆……」趙永和說,為後天晚上的行動做準備。

  「嗯,我準時過去。」孫大杆說完,他們倆分手,各自回家。

  趙永和進院便把兔子交給吳二片,說:「你先把跳貓兒收拾嘍,忙完我跟你說件事兒。」

  「哎!」吳二片去扒兔子皮。

  「炒鹹菜吧,大夥吃。」趙永和吩咐道。

  女管家剛從老太太趙馮氏的屋子裡出來,趙永和朝她招下手,花大姐走過去,她說:「回來了和哥。」

  「到你屋子去。」

  花大姐什麼也沒說,走在前面,趙永和跟上她,一直進屋,他說:「問你個事兒。」

  「呃?」

  「你說訓鷹不抓野獸,抓狗行嗎?」

  「一般鷹不會抓狗,打獵時它倆多是默契配合。」

  「所以我說訓嘛,鷹通人性。」

  「這倒是沒錯。」令花大姐迷惑的是,訓鷹為打獵為了玩,尚未聽說抓狗。訓鷹抓狗做什麼?她迷惑,說,「和哥,你想法怪怪的。」

  「聽我對你說……」趙永和說了周慶喜將為日本憲兵訓狗到山林里找抗聯,和他的打算講出來,最後問,「小妹,你覺得可行嗎?」

  花大姐從鷹把頭父親那兒學來訓鷹絕技,成為合格的女鷹把式,馴服獵鷹手掐把拿。問題是鷹抓野獸而不是家養的獵犬。她道:「說不好,過去沒試驗過。」

  「沒把握?」

  「需要試試。」花大姐問,「什麼時候用?」

  「越快訓成越好。」

  二八月,過黃鷹。這則滿族民諺說明鷹的遷徙習性秋來春去。花大姐說:「季節錯過了,夏天沒處去拉(抓)鷹,只能等到秋天。」

  「噢,我忘了這茬兒。」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