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0:37:38
作者: 徐大輝
今天下午,大奶子女人在趙老白領走狗剩兒,便開始了她準備已久的計劃。身體的血眼看要流盡,身體樹枝一樣乾枯,生命即將完結,她感到支持不多久。三年前和一個男孩的歡娛付出代價,談不上後悔,不舍這個世界是有些事情沒做完,狗剩兒沒長大成人,他的父親是誰尚不知道。確認他的父親不為自己,是將狗剩兒送回父親身邊,自己心靜地走。
找借種的牽線人彭山燕子,那個男人作為條件蹂躪自己一次,才告訴狗剩兒的父親是趙老白。這次蹂躪加重病情,潰開的口子更大,基本就是潰堤,再也無望堵住。
她計劃將狗剩兒送給趙老白,然後自殺,方式她想好了,上吊。在她考慮如何送、怎樣方式送之際,趙老白突然出現。十四年後與他見面,人種變成兒子他爹,心裡一塊石頭落地,像做完人生最後一件事。
趙老白帶狗剩兒去打獵,她感覺一隻跑出族群的幼崽,被狼王領回去,它以後的生存、安全問題都不用操心。如釋重負使她從容面對思謀許久的自殺計劃。
他們去獵鹿,為自己弄鹿心血。一切要在他們回來前結束,不然很難實施。上吊用的繩子事先準備好,藏在褥子下面,是丈夫線兒黃瓜經常扎在腰上一根線麻繩,外出打獵攜帶結實繩子用處很多,捆綁活獵物,攀爬懸崖……他說:「繩子用處老大了。」她理解繩子是他死去後,燒掉他生前物品時,把繩子留下,那時她還沒有自殺的想法。上吊需要一根繩子,死神提前為她準備好了似的,老話說人該井死河水死不了。放蕩毀壞了身體,一日比一日衰敗,紙似的生命相當脆弱,只要一點兒硬物碰它都可破碎,日漸乾枯的生命擠走所有的希望,絕望時刻她想到那棵繩子,帶上它去找線兒黃瓜,也許他在那面(陰間)還上山打獵,需要這樣一根繩子。她漸入一種虛幻的境界,跑步給他送過去……還是回了下頭,見到狗剩兒攆上來,不能讓兒子跟自己來,阻止他!
「娘!」
「你別過來!」
「娘,娘!」
「跟你爹去,你爹是趙老白!」
「他不是,我姓周……」
大奶子女人從幻境中走出來,霧散去頭腦慢慢清醒,她迷惑起來,剛才自己去了哪裡,怎麼讓狗剩兒給攆上來?不,絕對不能讓他看到自己,找不自己……他會回來,到木屋來尋找來等待。要想動物不回它原來的窩,就是毀了那個窩,丈夫生前曾這樣趕走屋後山洞裡一窩狐狸。徹底趕走讓狗剩兒回到生父身邊去,唯一的辦法毀掉木屋……她在窗戶亮子上系好絞繩,將油燈打碎,燈油潑灑在被子、衣物可燃物上,劃取燈(火柴)點著,待火燃燒起來,竄上房棚,將頭顱伸進繩套……本來只幾戶人家的小村,白天進林子做事在家沒幾個人,等人們發現木屋起火,房屋已經著圓盆,施救已沒意義。
「娘!娘!」
狗剩兒令人撕心裂肺的喊叫中,木屋成為一堆灰燼,大奶子女人只剩下幾塊骨頭……
趙馮氏聽丈夫趙老白講述,揩了幾次眼淚。她不再開玩笑說他泡卵子什麼的,人借種比公豬母豬打圈子(交配)複雜百倍。這種事情發生在人的身上就有了悲歡離合,故事就沒完沒了。她問:「狗剩兒知不知道?」
「啥?」
「你是他爹?」
「不能讓他知道,我答應了他娘。」趙老白守諾,大奶子女人生前答應她的,現在人死了更要保守狗剩兒身世秘密,「這件事只能你自己知道,對誰都不要講。」
「怎樣對外人說呢?」趙馮氏問。
家裡忽然多個男孩,總有人要問來歷。趙老白想好了這件事情,他說:
「就說是我們遠房親戚的孩子,他的爹娘死了,咱們收養他。」
「叫你什麼?」趙馮氏想到以後一起生活,輩分稱呼要明確,問。
「狗剩兒現在叫我大爺,你自然是大娘,叫永和哥哥,叫丫蛋兒姐姐……」趙老白安排道。
「丫蛋兒比狗剩兒大三歲,嗯,叫姐對。」趙馮氏問,「狗剩兒住哪個屋?」
「和永屋子有地方,和他住。」
「中,哥倆是個伴兒。」趙馮氏說。
獵人吐口唾沫落地是個釘,說話算數,趙老白答應大奶子女人狗剩兒不改姓不改名,大名還是周慶喜,小名仍叫狗剩兒,跟趙姓沒關係。他擔心女人一時走嘴說出真相,叮嚀道:「你別高興給嘞嘞出去呀,他們是哥倆卻不是親哥兄弟,漏兜了不好。」
「放心吧,我嘴又不是碟子,那麼淺啊!」趙馮氏說。
「知道你嘴嚴不能說出去,只怕萬一嘛!」趙老白說,知道她不是破車嘴(愛說話)。
「你不讓說,哪有萬一。」
「那就好。」趙老白說,短暫的接觸他對狗剩兒很上心,血緣關係永遠割不斷,無論多少年未見面,見了自然親近,「狗剩兒穿得破狼破虎(破破爛爛)的,扯布給他做幾件衣裳。」
「可不是咋地,破衣捋梭(衣服破舊)……我馬上給他做幾身。」趙馮氏說。
「狗剩兒的娘剛死還沒轉過勁兒,讓永和、丫蛋兒多跟他玩玩,小孩子嘛玩起來什麼都忘了。」趙老白說,「今後你就是狗剩兒的娘啦,處處你多操心吧。」
沒看誰做出的孩子?純正趙家的根兒啊!趙馮氏剛要說出這些,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現在可不是說俏皮話的時候。她明確態度說:「我不能錯眼珠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