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37:35 作者: 徐大輝

  趙老白走在前面,狗剩兒跟在身後,公狍子經常這樣呵護小狍子,它們去翻山越澗,躲過天敵捕殺,度過饑饉,頑強地活下去。

  那一時刻,大奶子女人像一隻狍子,眼看小狍子回到族群里,它可以得到保護,能夠生存下去。她悽然的笑揉皺蒼白的臉,準備在夜晚實施她的計劃。

  「大爺,」狗剩兒叫他,是他讓孩子這樣稱呼的,「我們去哪裡打鹿?」

  「狗剩兒,你長大了成為獵人,記住不要問,打獵不指路。」趙老白開始對未來獵人的啟蒙教育,獵幫的規矩太多,所有的行幫規矩都多,相同不指路規矩的還有放山的參幫。圍幫打圍不指路的風俗,少數民族也有此俗,最典型是鄂溫克獵人出獵都不告訴別人,近親好友也不能告訴。

  山規男孩難以理解,狗剩兒還沒入獵幫,還不是獵人。他是獵人自然自覺遵守流傳下來的老規矩。他也懂事,不讓問就不問,乖乖跟著走就是,能去參加獵鹿總是件快樂的事情。

  「我們先碼蹤。」趙老白說,夏天碼蹤比其他三個季節都難,看土看霜看雪都能找到野獸蹄蹤,夏天卻沒有這些,「夏天碼蹤要看草。」

  狗剩兒去看路旁的草,青草還青草,有一隻扁擔勾(中華蚱蜢)爬到草尖,他順手逮住,孩子的天性時時展現出來。兒童有一個遊戲,抓住扁擔勾,捏著它的兩隻腿,讓它跳動,誦歌謠:扁擔勾,扁擔勾,你挑水我餷粥!

  倒是個孩子!趙老白看在眼裡,心裡說。狗剩兒就是個孩子,母親病得那樣恐怕日子不多,他並未看到死神腳步逐漸走近他的母親,樂顛顛地跟著去打獵。確定狗剩兒是自己兒子,趙老白的心裡多了些想法,女人一旦死去,撇下狗剩兒一人無法過日子,到時候把他接走,回到趙家大院裡去,相信女人也是這樣想的。還是要尊重她的意願,保守狗剩兒身世秘密,繼續姓周,叫原來的姓名。

  「大爺,我聽到鹿叫。」狗剩兒說。

  走到山林里,趙老白突然生出數隻耳朵似的,耳聽八方,且聽出很遠,多年打獵生涯練就的本事。絕對沒有鹿鳴,附近即使有鹿群,此季節鹿也不會叫,鹿發情才叫。孩子聽到鹿叫,是他太想獵到一頭鹿,取到鹿心血救母親,出現幻覺幻聽很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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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剩兒側耳向林子聽著,相信自己聽到了,想再聽細緻一些。夏天風走過山林,不斷變幻腳步聲,有些聲音聽上去便像某種動物啼叫。

  「狗剩兒,懸崖的響聲,不是鹿叫。」趙老白說。

  「懸崖是石頭,它咋會叫?」

  「風吹的,吹疼了它,那它就要哭要叫。」

  狗剩兒生活經驗極其有限,家住在閻王爺鼻子山懸崖下,古怪的聲音聽到過,娘說是鬼哭或是狼嚎,她從來沒說過石頭會喊疼啊!他說:「閻王爺鼻子不能摸,娘怎麼說她要去摸閻王爺鼻子呢?」

  「娘這麼說的?」

  「嗯,她還說有一天她要走了,叫我別去找她,大爺,我娘要去哪裡啊?」

  趙老白心裡像冬天凍炸的冰咔吧一聲,猛然停住腳,說:「狗剩兒,我們回去,回家!」

  「不去打鹿啦?還沒弄到鹿血。」狗剩兒對趙老白的決定不理解,問。

  「走吧!狗剩兒快走!」

  趙老白抽風似的決定有原因,狗剩兒學說他娘說的話,聯想狗剩兒娘病得那麼重,不把兒子留在身邊,支他出來……他實在不敢往下想了。摸閻王爺鼻子就是去死的意思,狗剩兒小不懂其含義。她要自殺!趙老白心慌得不行,催男孩快走跟上他。

  「大爺,我娘要用的鹿血呢?」狗剩兒趕上來就問。

  趙老白不回答他的問題,叫他快走快跟上。怎麼說也要些時間,他們走出很遠。

  「大爺……」

  「別說啦,少說話節省氣力。」趙老白說,望向西邊天際,厚厚的雲團包圍著夕陽,還有雲彩朝一起涌,夕陽獵物似的被圍在中間,場面酷像一場圍獵。

  終於見到閻王爺鼻子山,但還是有段距離,正所謂望山跑死馬。趙老白鼓勵男孩說:「咬咬牙,快到家了,就看到你娘啦。」

  見娘的願望是最大力量源泉,狗剩兒抹一把額頭的汗水,努力跟上大人。跟上善於走山路的獵人,真是不容易,何況還是一個孩子。

  趙老白最先看到的一幕,令他大驚失色。

  「咋啦,大爺?」狗剩兒個子小看不遠。

  閻王爺鼻子山下的小木屋燃燒到了最後,趙老白見到它轟然倒塌的震驚一幕,即使一下子飛到灰燼木屋前,什麼意義都沒有。他關注的不是兩間木頭房子,而是房裡的人,猜到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回來晚一步。他沒回答問話,將男孩緊緊攬進懷裡,說:「狗剩兒,你聽我對你說,你家房子失火了。」

  「我娘呢?她跑沒跑出來呀?」

  「我們過去看看便知道了。」趙老白拉起男孩跑過去,一片灰燼前幾個村民在救火,說看護火場使之不向外蔓延。

  「人……出來沒有?」趙老白問。

  一個村民說:「那還出來啥,她自己在裡面點著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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