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37:29 作者: 徐大輝

  大奶子女人身體像一張白紙貼在炕上,胸前乾癟如七八十歲老女人,毫無血色的臉很難看,病態的醜陋駭人。

  「你是誰?」紙還能說話,聲音如蚊鳴,大奶子女人問。

  「聽孩子說你病了,來看看你。」趙老白說。

  「我要死啦。」大奶子女人絕望地說,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們不認識。」

  趙老白尋思說什麼,如何說。十四年前夜晚的事情,女人還記得嗎?

  她會不會想不起來呢?

  「我們不認識。」大奶子女人又說一句,像是故意說給在場的某一個人聽。趙老白猜測不是說給自己,像似另一個人,果然如此,她說,「狗剩兒,去揪點倭瓜花,我想吃倭瓜花醬。」

  

  「哎,娘。」狗剩兒跑出去。

  屋內剩下趙老白和大奶子女人,他們兩人先是對望,大奶子女人突然說:「你的聲音變粗啦。」

  「啊,你認出我來啦?」他驚喜道。

  「十四年,唉,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你怎麼才來呀?」她埋怨道。

  「嗚,嗚。」趙老白吞吞吐吐,他想說借種的規則,到了如此程度讓規則見鬼去吧。

  「我打聽過你?你呢?」大奶子女人心裡冤屈,為打探他的消息,被迫躺在野山葡萄下,被知情者蹂躪。

  趙老白哪裡知道這些,借種後他沒忘記這個女人,想她但沒實際的行動,沒像彭山燕子詢問過。彌補總是帶著缺憾,他說:「我不是來了嘛!來晚啦。」

  紙的某一位置濕潤了,從心裡流出的東西浸濕它。大奶子女人的話濕漉漉並帶有苦味,說:「你知道我一個人有多麼難過啊!」

  「我能尋思出來。」

  「你早該找我。」

  痛苦如片風中的葉子在趙老白心裡搖曳,如果說以前只是對女人本能的欲望,現在摻進被稱情感的東西,傷悲都是感情釀造的,他說:「你這是怎麼啦?」

  「我倆到底沒緣。」她愴然道,「緣分可想,不可求。」

  他了解了她悲愴的經歷,不禁黯然淚下。

  「你看到狗剩兒了吧?」

  「嗯,好孩子。」

  大奶子女人語出驚人,她說:「你兒子!」

  兒子!天上掉下一個兒子,地上長出一個兒子嗎?春種秋收,自己十四年前的夜晚播下的種子,在女人豐腴土地上長出苗。驚喜、欣慰、幸福,加上淡淡的悲傷,悲喜交加趙老白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她的頭,狂親那張紙……猛然被女人推開:「別讓兒子看見。」

  趙老白平靜下來,再次凝望,深情地凝望。女人面容雖然病態但依然姣好,十四年前的夜晚沒看清,肉體的讀和目光讀感覺不同,肉體讀到的肉體全天下都一樣,目光讀到則不同。他後悔道:「當時我們應該開口說話,可惜我們沒有。」

  「他蹲就在窗戶台底下,窗戶敞開著……能說什麼呢?」

  激情易使人忘乎所以,使人昏厥,趙老白在那個夜晚奮力耕作,土地滿意犁鏵,終有了收穫。

  狗剩兒捧著倭瓜花進屋,說:「娘,揪來啦。」

  「去給娘打倭瓜花醬,去吧。」大奶子女人說。

  狗剩兒答應著走出去。

  「你別說出去。」大奶子說。

  「呣?」

  「我答應他爹,不更名不改姓,你心裡知道這碼事就行。」

  「嗯。」

  「到什麼時候,對誰都不要說,就是對狗剩兒也不能說。」大奶子女人叮囑道。

  趙老白能做到,向她表示一定做到。他說:「狗剩兒說你走血?」

  「走血。」

  「沒扎痼?」

  「先生請了,藥湯子喝了,不見效,始終嘩嘩的。」大奶子女人說她來了身子就不乾淨,血量太大,嘩嘩的有些誇張,但確實不是正常的量。

  「咋落下這病?」他問。

  大奶子女人愣怔。病根是不能說的秘密,涉及到三年前一個少年,那年迷路的趙永和同狗剩兒相差三歲,嘗到女人味道男孩既戀又貧,一夜幾次,她不是不希望這樣。不巧,次日便來了身子,男孩還要那個,她說:

  我髒身子(月經期自謂),不行!男孩就想要,堅決要。她說:等一等,過兩天,走了你再……男孩犯癮抓心撓肝,用拳頭自己的東西。她怕他砸壞嘍,深知闖紅[27]對自己不好,弄不好落下病,可伶他同意冒得病危險滿足他的要求。結果很壞,她真的患了病,行經流血,大走血。

  趙老白見她不願回答不再追問下去,說:「鹿血補血好使,我給你打鹿去。」

  「鹿不好打吧?」大奶子女人問。

  「你就別管了,一定弄頭鹿回來。」趙老白說,「我這就去。」

  一聽去獵鹿,狗剩兒要跟著去。

  「留在家照顧你娘。」趙老白說。

  「帶我去嗎……」男孩央求道。

  大奶子女人說話了:「讓他去吧,跟你打鹿……」

  趙老白從女人眼裡讀出不止是帶孩子打獵,讓父子呆在一起時間多些,相處才有感情。他不能讀出女人全部的想法,同意帶狗剩兒去獵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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