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10-04 10:35:03
作者: 徐大輝
猜測沒邊際不成,孫大杆顯然是亂猜。一個獵幫到哪裡去圍獵,只炮頭一個人知道,做二炮頭的貼炮都不清楚。打獵不指路的規矩決定貼炮和全體獵手都不知道。何談事前泄露圍獵行蹤呢?趙永和有理由批評貼炮,胡亂猜測嘛!可是他沒批評,還是有原因的,孫大杆是獵幫老人,清楚趙家圍幫的變故,自然知道趙永和和周慶喜兩人的恩怨情仇。
「孫老弟,這件事這樣看,周慶喜帶獵幫到鹿角山圍獵,實屬自然的事情,我們看中鹿角山他們有可能也看中,先來後到,圍場理應讓給他們,你說是不是呀?」
「理是這麼個理,可是……那麼巧,咱們要來他搶先一步就來了。」孫大杆閃爍其詞,還是沒道出真實想法。
「也許就是巧合。」
「我不認為是巧合,故意,或者說周慶喜的獵幫盯著你,一舉一動他都掌握。」孫大杆逐步說破道。
趙永和認同孫大杆的周慶喜獵幫盯著自己的說法,不相信自己一舉一動都被周慶喜掌握,他沒這種本事他不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說:「我身邊沒有他的矚託,我的一舉一動他無法掌握。」
矚託一詞和偽滿洲國一起來到三江,詞兒挺新鮮。日本人為掌握社情民意,更為搜集情報之便,委任一批矚託。擔任矚託一職都是有一點地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在三江各個角落有些知名度和擔任一點角色的人。趙永和只是獵幫頭頭,這個組織結構鬆散,日本人不會太拿他當回事,必然不選他做矚託,也就不能派矚託監視他什麼的。炮頭這樣說,只能當是一種戲謔一種詼諧一種玩笑話。
「你還別說,周慶喜真可能是日本人的矚託。」
「哦?怎麼說?」
孫大杆講他的所見所聞。獵幫歇炮的日子裡,終年以狩獵為生的炮手孫大杆平時經常獨自外出,到山裡轉一轉,打打小圍,多是菜圍。有一天走到周圍里村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白狼山中這樣袖珍村子星羅棋布,隨處可見。多數是某個獵人、挖參、採金人看上山間某一個地方,留戀美麗山水,住下來逐漸形成村落。周圍里村齡很短,周慶喜在此圍獵,村子就是他建立的。
兩個日本人從周慶喜家裡走出來被孫大杆意外撞見,穿著憲兵制服的人最易被認出。他們是山下三江縣城日本憲兵隊的。
「哦,你說你看見日本憲兵?」趙永和問。
「是,絕對是憲兵。」
趙永和警覺起來,日本憲兵不可能隨便進山,找周慶喜幹什麼?此前,聽說周慶喜跟日本人走得很近,認賊作父不敢說,起碼有來往。白狼山中有多綹土匪,還有反滿抗日組織什麼的,日本人衝著他們去的吧?獵戶周慶喜整日在山裡轉,日本人真的用他做矚託吧?趙永和想到這裡,鼻子裡發出輕蔑的聲音,哼!他說:「周慶喜跟日本關係好賴與我們無關,別管他,道兒是彎是直他走去吧。」
「那倒是,」孫大杆還是有自己的看法,他說,「周慶喜跟日本人打成幫連成片,要防備他點兒啊。」
「防他什麼?」
「借日本人手禍害咱們。」
趙永和沉默下去,孫大杆的話不是聳人聽聞。如今滿洲國是熊瞎子打立正日本人一手遮天,說不讓打獵就一句話,三江那個日本憲兵隊長角山榮就有這個權力。收繳了一次民間槍枝,如果槍被日本人收走,還拿什麼打獵呀?打不成獵。
「吃掉咱們,剩下周慶喜一個圍幫,打獵沒人跟他們爭地盤。」孫大杆進一步分析道。
趙永和有些不安,不是完全因為孫大杆的分析,炮頭設想的情形自己早已想到,只是沒太重視。
「周慶喜那兩把刷子(本事)誰不知道,他能做到的咱們做不到?小菜一碟嘛!」
「喔,什麼意思?」
孫大杆詭秘地一笑,說:「周慶喜能跟日本人狗煉丹……」炮頭糙話,狗練、煉丹指交媾,也指關係密切,貶義說法,「咱們也能,趙炮,日本憲兵隊長角山榮有個嗜好。」
「幹什麼?」
「耍錢。」
一個縣日本憲兵隊長賭博?倒是奇聞了。
「你聽說三江最有名的賭徒徐四爺了吧?」
「有耳聞。」
「他倆經常過手,還有今天半道上遇到的王警尉,他耍錢不顧命的主兒。」孫大杆經常進三江縣城亮子裡,聽說不少賭徒的逸聞趣事,他說,「角山榮還有一個喜好,收藏名貴動物的皮張,主要是狐狸皮。」
「你的意思是……跟日本人套頭擱腦?」孫大杆說,套頭擱腦意思是故意但有不自然地拉關係,還可以說成套拉蹄管兒,較前句話套頭擱腦程度更深一步。
「就是那意思。」
趙永和輕易不能那麼做,同日本拉關係他難以接受的建議。孫大杆好心,為圍幫長久生存著想。日本人他沒好感,短期內不考慮同日本人來往。
三江圍幫,或者說成氣候的較大獵幫,目前只知道周慶喜跟日本人來往密切,究竟是怎樣來往不清楚。他表態道:「我們打我們的獵,日本人沒說不讓吧?真的有一天不准打獵,我們哪兒打鏵哪兒住犁。」
「也對。」孫大杆沒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