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34:58 作者: 徐大輝

  炮頭趙永和率全體人員祭拜。供桌上擺著事先準備好的供品千斤肉和饅頭,點燃三支香,趙永和點酒三次祭天、祭地、祭山神,而後禱告道:

  山神爺老把頭啊,

  這山是你的,

  山裡的山牲口是你的,

  山裡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們來到大山里,

  想打幾隻山牲口回去,

  肉給家裡人換換口味,

  皮張給家裡人做成皮衣裳。

  趙永和磕頭,眾人隨之。當天獵幫未出獵。

  夜晚,營地寂靜,雖然沒有風,山野中還是有聲音,鬼呲牙的天氣,像是有石頭被凍炸,聲音很響很脆。地倉子裡卻是溫暖,炮頭門前打著火堆[7],照耀著地倉子,火光的影子在地倉子前跳躥。火堆對獵幫來說意義非凡。諺語云:火旺財旺。獵人認為火旺能開眼,能打到大牲口。尤其炮頭宿處前的火堆更是收穫的預兆。全幫的火堆要有兩個人來打,即炮頭和端鍋的,別人不可亂伸手。打火堆的忌諱很多,比如柴禾不能亂放,必須擺順當,柴禾放順當,幹啥都順當,又如不能往火堆潑水、撒尿……火堆旺旺地燃燒,照亮整個營地,大家可安穩地睡上一覺,不用擔心野獸夜晚來侵擾,篝火趕跑了它們。

  趙永和躺在鋪位上,身下的紅根子(秋霜後割取)烏拉草鬆軟而暖和。

  一種草和山里人結下緣分,幾乎是人們到了哪裡它便出現哪裡,人們稱它為寶人參、貂皮、烏拉草日常生活離不開它,有人寫詩讚美它[8]。

  他帶弟兄們到黑瞎子溝來,雖然原來的狩獵計劃中有,但是總覺得遠不如鹿角山,眼看要過年了,全村父老鄉親等著獵獲到牲口當嚼管兒(好吃喝兒)過年用。野豬這個季節很肥啊!

  白狼山間沒有明確打獵的地盤,哪個獵幫都可以隨便選擇。趙永和選定鹿角山之前,曾觀過山景,而且還碼了蹤,確定有豬群活動,才確定來鹿角山圍獵。

  有人搶先一步到鹿角山,這兒便是他們的場子,得讓給先來者,後來者另尋場子。黑瞎子溝除了黑瞎子外,還有狍子,此場圍獵完全可能打到狍子。

  通常遇到被人搶了場子的事情,炮頭二話不說,帶獵幫離開,再也不去想那個場子。單一用胸懷來解釋還不全面,誰願意離開選好的圍場啊!

  唯此草一束,貧賤得禦寒。」

  趙永和此刻尋思鹿角山,是他猜到誰在哪兒狩獵。

  周慶喜,普通一個炮頭。在白狼山獵幫中不算太出名。趙永和之所以想到他,因為他們之間的仇怨。一個人忘記不掉一個人,他們之間要麼是愛要麼是恨。無愛無恨所有交往煙雲一樣飄去,不再被記起和提及。趙永和一生不會忘記周慶喜,同樣周慶喜不會忘記趙永和,他們之間的恩怨河水一樣不住地流淌。可能出現漩渦、波浪、漣漪,短暫的斷流、乾涸也可能,終究不算完,這一點他意識到了。

  人啊人,人怎麼能這樣啊!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趙炮,是我,大杆。」孫大杆在地倉子外面叫道。

  「有事嗎?孫老弟。」

  「你睡沒睡下吧?」

  「哦,你進來吧。」趙永和披衣服坐起來,點亮一盞馬燈,等待來訪者進屋來。

  吱呀,地倉子門推開,一股寒風吹過來。

  「來,孫老弟。」

  「我想嘮扯嘮扯白天的事情。」孫大杆說。

  「什麼事?」

  「嗯,鹿角山是不是周慶喜圍獵呀?」

  「是,就是他。」

  孫大杆憋不住心裡話往外冒,說:「他搶圍嘛!」

  趙永和沒立即表態。搶圍的事情一般不會發生,偌大白狼山哪裡都能打獵擺圍場,幹嗎要爭搶一個山頭呢?何況獵幫既定俗成的山規,正規的獵幫都不會故意違反。周慶喜不算正規獵幫,他現住周圍里村,距離趙趟子村幾十里,中間擱好幾座山頭,真的井水不犯河水。平常想碰都碰不上,別說爭搶圍場。

  「周慶喜肯定知道鹿角山。」孫大杆說。

  趙永和沒看他,折了一根草棍剔牙。牙上肯定沒塞什麼東西,只是習慣罷了。

  「我是說,周慶喜知道咱們來鹿角山。」孫大杆解釋他沒說明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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