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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3:37
作者: 徐大輝
賭徒四爺搖搖晃晃在街上走,沒多少力氣眼看停下來,給人感覺是一隻強弩之末旋轉的骰子,最終得停住。山口枝子從暗處看見他,她沒走出躲藏的屋子。
「四爺,讓我好找你呀。」妓院的榮鎖迎面走來,雖然胳膊彎處沒有大茶壺,仍然走堂子步伐,挎大茶壺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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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徐德龍拍拍衣袋,可憐地說,「鏰子皆無,我連盤子客[1]都當不成。」
「哎呀,誰找你干那個呀!」榮鎖說,「吳老闆和邵管事來了,在佳麗堂等你。」
「吳老闆?邵管事?」四爺差不多將兩個人忘得一乾二淨,交過手的賭徒無其數,怎麼都記得住啊。
「從四平街來,洋蠟鋪……」大茶壺榮鎖提醒道。
「哦,是他們倆。」
「走吧,等你成其時候(時間很長)了。」榮鎖說。
他們衝上次輸的金條來的,躲沒道理,也不是四爺的性格。只是他們來的不是時候,今日手氣太差,幾乎場場輸,這樣的牌點去……他猶豫,腰裡沒錢也是猶豫因素。
「他們倆說了,只要你手上有指頭,胸脯上有肉就行。」榮鎖轉達了來人惡毒的話。
徐德龍舉了舉手道,十指健全:「走!」
幾盞帶罩的煤油燈照亮賭博場面,佳麗堂的一間屋子中央擺放四仙方桌,徐德龍、吳老闆分坐桌旁,每人身旁都置一張小茶几,放著茶碗,賭場提供的設備。
徐德龍的茶几放著杆旱菸袋和羊皮煙口袋,身著藍旗袍女孩,裝滿一鍋煙遞給徐德龍,並劃火柴點著。
吳老闆的茶几上是一頂禮帽,一副墨鏡,身著紅旗袍女孩手執一南泥壺,送到他嘴邊,他便對著壺嘴喝一口,擺著被人伺候的譜。
離賭桌稍遠一點,邵管事、欒淑月坐在一把椅子上觀看,他們的身旁另有幾名圍觀的人。人人都看得出來一場不同尋常的賭,來會賭爺徐德龍的人心懷叵測,來者不善,開賭前,吳老闆說:「四爺,我們是不是亮下底兒呀?」
「嗯!」四爺將手掌拍在桌子上,「你看夠了吧?」
賭爺徐德龍這一拍,震撼了局外觀戰的人,賭爺的形象是乎更清晰明確,稱得起賭爺的人才敢把自己的手押上桌,不亞於那個洋人[2]的行為。三江地區賭徒做賭注有房產、耕地、妻子、兒女、胸脯肉、手指……
整隻手只四爺一個人這麼做。
「中,一隻正(右)手。」徵得吳老闆同意他點點頭,隨即將自己帶來的成捆嶄新鈔票堆在桌子上。
堵桌上四隻骰子裝在盒子裡,盒子已打開。
「吳老闆,是玩搖虎骰,還是花六地?」徐德龍問。
「不!」吳老闆口氣很傲,說,「聽說你有一對銅骰子,咱倆對擲。」
徐德龍從大襟內兜掏出一對銅骰子,放在吳老闆面前說:「驗驗骰子,看裡邊灌鉛灌水銀做手腳沒有。」
吳老闆抓起骰子,掂了掂,搖了搖,放耳畔聽了聽說:「四爺鼎鼎大名,怎會幹那等見不得人的夠當。」
「那我們開始?」
「開始!」
圍觀者的情緒被賭徒沙啞聲音調動起來,賭者亢奮,觀戰者亦如此,因為是令人亢奮的一場賭。
徐德龍靈活地捻動骰子,從容略帶瀟灑地擲出骰子,喊道:「大!」
骰子轉動,停住,骰子點數:5,6。
吳老闆手攥骰子,對身旁紅旗袍女孩說:「伸出右手!」 紅旗袍女孩伸出白胖胖的手。他將骰子放在她的手心,把著她的手攥一下,而後他將那骰子擲出道:
「大!」
「吳老闆為什麼讓她攥下骰子?」欒淑月低聲問身邊的邵管事。
「女孩手乾淨,靈。」邵管事說。
欒淑月不解地問:「女孩手摸過的骰子那麼靈,能擲個大滿貫?」
骰子轉動,轉動,停住,骰子點數「6,6。」
「噢!」觀看的人驚嘆道。
吳老闆得意,拉過紅旗袍女孩的手,拍了拍說:「這手!紅酥手,黃藤酒,滿園……」
第一回合四爺輸,還有兩個回合,他們繼續擲骰子。
「小!」
「大!」
擲出的骰子旋轉,停住,顯點數,桌上的錢推來推去。最終吳老闆還是輸了,有些煩躁,手擋開紅旗袍女孩遞過的南泥壺,挑剔道:「茶太淡,加葉子。」紅旗袍女孩甩掉殘茶,重新沏茶,膽怯地候在一旁。
徐德龍深吸一口煙,將燃著的菸袋交給藍旗袍女孩端著,鼓著腮幫子,仰起臉,嘴欠一條小縫,一縷青煙裊向頭頂的煤油燈。
吳老闆準備擲骰子,將僅剩的幾張紙幣全押上,喊了聲:「小!小!」
骰子旋轉……骰子點數:2,1。他喝口茶,臉浮笑意。
徐德龍吐淨口裡殘煙,擲骰子道:「小!」骰子旋轉……停,點數為1,1。
吳老闆將錢全部推給徐德龍,一臉懊喪。
「裝袋煙!」徐德龍向藍旗袍女孩說。
場子很靜,擲骰子停止。觀看者目光集中擲骰子桌上,徐德龍面前堆著錢,吳老闆面前桌面空蕩,他輸得精光。
徐德龍審視吳老闆,滋味地抽菸。
[1] 盤子客:到妓院只說說話,聽聽歌,喝喝茶,叫「出盤子」。
[2]《國 賭 史 記》(李敖):十六、七世紀的英國文學家李雷,曾做詩描寫愛神丘比特跟他的情人賭牌,女方以吻做賭本,丘比特以弓箭箭鞘做賭本。不料丘比特霉運當頭,輸掉弓箭箭鞘,甚至連他媽的鴿子麻雀等等,都一齊輸光。最後他賭得興起,竟以兩隻眼睛下注,結果仍是一輸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