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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2:59
作者: 徐大輝
月亮透過蒿草的縫隙照進馬架,銀色的光水一樣流在山口枝子的臉上,她認真生氣。
「從昨晚起,你一直生氣不開晴啊。」徐秀雲說。
「昨天你去了哪裡?」
「和你說了幾遍,望興村。」
「那是什麼地方,你隨便進入,部落點你知道嗎?警察、自衛團的,還有『矚託』、線人什麼的,一旦叫他們盯上,你我休想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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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丁淑慧,隨她到家看看。」徐秀雲理由道,「她留我吃了晚飯。」
「鬍子的家在哪裡,在馬背上……兒女情長的,還當得了鬍子嗎?」
山口枝子仍然數達(數落)道,「你以為你屬五毒[1]的呀?他們怕你是不是呀?」
「那倒不是。」徐秀雲說,「可我還是想當鬍子。」
「當鬍子是小孩子住家看狗(過家家)玩麼?要出生入死,要敢殺人,殺人你敢嗎?」
「我殺過人你信不信?」徐秀雲被她的話激怒道。
「鬼才信。」
「多年以前,我殺死個叫國兵漏的人……」徐秀雲向山口枝子講述那件事。
山口枝子肅然起敬,看上去幾分柔弱的女子敢愛敢恨……她幫她當鬍子的決心不再動搖。
荒無人煙的草地上,山口枝子教練徐秀雲射擊。她用紅柳枝揻成圈插在地上,徐秀雲站在百步之外,她手把手地教她射擊。
「你的槍法大有進步,不過,還得繼續練。當鬍子,必須管亮(槍法響、准、狠)。」
「聽說鬍子白天練打箭杆,晚上練打香頭子。」徐秀雲說。
「一點兒沒錯。練准槍法後,你還要學會『十步裝槍法』。今天我先教你『兩腿裝彈術』,你看著!」山口枝子用兩條腿彎壓子彈做示範給她看。
坐在草地上休息,山口枝子擦槍。
「練好槍法,我還學什麼?」徐秀雲問。
「綹規。先跟你說五不准、七不搶、八不奪。」山口枝子一點一滴教起,她說,「五不准,一不准走豬驢前面橫走過的路;二不准進貓月子女人屋裡;三不准搶窮人的東西;四不准吃辦喜事家的飯菜;五不准姦淫女人……」
徐秀雲一句一句跟著學,記性不錯很快學會。
「說一遍七不搶。」山口枝子考她。
「嗯,一娶媳婦送姑娘的不搶;二出葬起墳的不搶;三渡口擺船的不搶;四走屯行醫的不搶;五和尚尼姑不搶;六窯子棺材鋪不搶;七鰥寡跑腿的不搶。」
「學得不錯,」山口枝子表揚道,「繼續背八不奪。」
「一鋦鍋鋦缸的不奪;二大車店不奪……」徐秀雲流利地背出八不奪,幾乎一字不差。
「規矩不僅要牢記,重要的是遵守。」山口枝子說。兩天後她的氣消了,說:「那天進城,我遇到徐四爺。」
「噢?」徐秀雲想了很久的話說出來,「你們認識很久,關係不一般。」
不一般則不尋常,她特指超出一般男女朋友。
「是。」山口枝子承認乾脆,表露直白,「你我共同愛著這個人。」
「你?」徐秀雲驚詫道。
「我已經懷上他的孩子。」山口枝子的話把她驚呆了。
「德龍知道你懷他孩子的事?」徐秀雲問。
「不知道,我不準備告訴他。」
「聽說你懷孕他該多高興啊,淑慧沒有,我也沒有……可為啥不告訴他呢?」徐秀雲疑惑不解,說,「你應該告訴他。」
「我想把孩子帶回日本去。」山口枝子道出真實想法,她沒說還有姐姐山口惠子的骨灰。
回日本,漂洋過海的,路途遠著呢!徐秀雲說:「你現在不走,身板……
走得了嗎?」
「現在不能走。」山口枝子說,「我的仇沒報,是不能離開三江縣的。」
[1] 五毒:蛇、蠍、蚰蜒、壁虎、蟾蜍為五毒蟲。它們聞某人氣味則翻白眼不動,故說某人屬五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