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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2:56 作者: 徐大輝

  早晨徐德龍醒來,身邊被窩空著。他期盼中,屋門推開。山口枝子從外邊進來,身上有豆餅的香味,她顯然去餵馬了,說:「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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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龍從被窩爬出,欲起身被山口枝子摁下。

  「你躺著。」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來幹什麼,昨夜你出去了好長時間,今早……」他問。

  「暫且不能告訴你。」山口枝子擋回去徐德龍的話,「我走啦。」

  徐德龍還想說什麼,山口枝子已走出去。炕還有些餘溫,她被窩涼了,不過一種香草的味道尚未散盡。熟睡時她的喘氣聲音很小,林間控山水一樣從枕邊流淌過來。

  身邊有兩個女人的日子他幾乎沒注意到呼吸的細節,那時的夜晚被窩經常給一隻手或腳侵入,迎接誰拒絕誰,或者同時接待他要動些腦筋。

  此刻,這兩個女人晨曦中在荒草甸子上相遇,丁淑慧挎筐尋找野菜,走近隱蔽的馬架子,正疑惑之際,馬架子門從裡向外猛然推開。

  「淑慧姐!」徐秀雲奔門而出道。

  丁淑慧扔掉手中的野菜筐,兩人擁抱在一起,無言,淚水肆流。

  「回家,咱回家。」丁淑慧說。

  家徒壁立,但屋子清潔衛生。丁淑慧一直注視徐秀雲,看也看不夠的樣子。

  「淑慧姐,你瘦啦。德龍他……」

  「你走後不久,筐鋪就黃了。」她告訴她,我和德龍找你多日,過去你呆的地方都找遍,也沒見到你,他心情頹然,一頭扎進賭場,沒再回頭。

  「這房子?」

  「贏的。」丁淑慧說,「他只住過一宿,人沒再回來。」

  「把你一個人撇在鄉下,日子咋過?」

  「德龍給我留下錢,大哥打發謝管家送來口糧……有吃有住的,只要德龍太平,我實(滿)足啦。秀雲,你一個人在荒郊野嶺幹什麼?」

  丁淑慧問。

  「不是一個人。」

  「兩個?」

  「兩個。」

  「噢,好好。」丁淑慧想到她再嫁人,遇上一個情投對意的男人,安穩地過日子,「有家好啊,窮點兒富點兒……兩人在一起……」

  「家?」

  「你們兩個人,成家過日子。」

  「什麼呀,她是女人。」徐秀雲知道她想什麼,說。

  「不是男人?」

  「嗯,女人。」

  「你和個女人在荒……」

  「淑慧姐,你別猜啦。」

  「好,我不猜嘍。秀雲,我給你做飯,煮咸鵝蛋。」丁淑慧沒忘她愛吃什麼,盡最大的努力招待她。

  「有蔥葉掐一把,蘸醬。」徐秀雲說。

  一頓高粱米水飯,蔥葉蘸大醬,徐秀雲吃得很香很飽。她想起其他人來,問:「大嫂他們一家……」

  「馬家窯部落早沒了,大哥帶一家人住到鎮上的藥店裡。」丁淑慧介紹徐家的情況,「四鳳嫁給警察局長陶奎元……」

  「有三哥消息?」

  徐家老三徐德成說他需要三天三夜,他的故事徐家人分層次知道,了解最清楚的是長兄徐德富,依次是夫人徐鄭氏,當警察的兒子徐夢天……丁淑慧知道連毛皮都算不上。徐德成身世神秘而複雜,與這部賭徒的書關聯不大,故而省略不詳細敘述。她說,「聽說他被日本人改編,做了特、特什麼混騎兵隊長,我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徐秀雲對徐德成所知甚少,在筐鋪的日子裡,徐德成同家人住在鎮上,那時他還是東北軍的騎兵營長,日軍占領三江縣城前他率隊離開,再後來聽說他重新當了鬍子,報號天狗,現在又被日本人改編,今天兵明天匪,反覆折騰,到底是兵還是匪真搞不懂。

  飯後,徐秀雲給眼光娘娘上香,虔誠地祈禱什麼。

  「淑慧姐,你對眼光娘娘都說些什麼?」她問。

  「為你們祈福求平安。」丁淑慧沒說你們都飽含哪些人,肯定是她最親近的人。

  一抹夕陽的餘暉朝窗外爬,徐秀雲說:「淑慧姐,我得走啦。再晚出不去卡門。」部落點兒夜晚不准進出。

  「那什麼你還走?」

  「走,回去。」

  「你回哪兒去?

  「西草甸子。」徐秀雲沒隱瞞,說,「明天,她教我打槍。」

  「打槍,那個女的會打槍,教你打槍?」丁淑慧無法想像出騎馬打槍的女人,至今沒見過女鬍子,「我們一個女人家家的,學打什麼槍啊。」

  徐秀雲沒解釋。

  「你要打圍?」丁淑慧理解女人學打槍用途無非打獵,三江還女獵手,根本沒往當鬍子上想。

  「淑慧姐,以後我有機會來看你。」

  「啥叫有機會,回來,經常回來。」

  「嗯,回來。」

  「荒郊野嶺的……天涼後,願意的話就回家裡住。」丁淑慧說,無論秀雲怎麼想,在她心裡這兒也是秀雲的家。

  「家,家?」徐秀雲聲音極小地喃喃道。

  丁淑慧送她出部落點兒,一直望到她身影模糊,臉頰上淚水被風吹涼,涼絲絲的,她心裡呼喚道:

  「來家呀!秀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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