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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1:44 作者: 徐大輝

  悅賓酒樓寶局,徐德龍、徐大肚子兩人在押寶。

  寶倌(寶局人員)兩隻手握著相扣小碗上下左右搖動,小碗放在桌子上。小碗錯開,裡面露出三個骰子,每別是4、5、6點!

  徐大肚子擺在案板上的錢被錢摟子摟走,推給贏家,徐德龍是贏家,很得意。

  一圍觀賭徒驚羨地喊叫:「神啦!」

  「猜,猜啦!」寶倌喊道。

  案板1、2、3、4、5、6,共六個區,賭徒押注,押2的,押4的,押6的……徐德龍將錢押在3上。

  「四爺還押3,今晚他一直押3!」圍觀者議論道。

  相扣的小碗空中搖晃……眾人屏住呼吸,焦急等待結果。寶倌猛然停住,小碗揭開,三個骰子的點數:3、3、3。錢摟子將案板上的錢推給贏家徐德龍。

  「豹!」

  

  「豹子!」

  人們嘆絕,豹,也叫豹子,指三個骰子點相同。

  「我倆換個玩法,擲骰子。」徐大肚子有點挺不住,祈望換了賭具、賭法獲勝扭轉乾坤,輸到沉不住氣都折騰,事實證明效果不大,即使有人從而轉敗為勝也於折騰無關。

  「奉陪啦。」徐德龍心態好,牌點一直很興,賭桌上邪,牌點低很難提高,同樣牌點高也打不下去,牌溜須興家,今天贏徐大肚子沒懸念。穩操勝券的氣勢壓得對方喘不過氣來。如果徐大肚子不是心理素質好的老牌賭徒,早就敗北。

  四個人專注看著,另間屋子隱約傳來麻將的洗牌聲音。

  「大!」徐德龍擲出骰子,喊道。

  骰子旋轉,朝上的點數:兩個6點。

  眾人驚嘆,議論道:

  「四爺,神手!」

  「牌噓呼人哪!」

  徐大肚子沉默一會兒,臉色蒼白平靜,內心翻江倒海……對手太厲害,這是他從心裡承認自己贏不了四爺,恐怕永遠贏不了。輸並不是他沮喪的原因。一個願望終沒有用實現:贏回女兒。與輸掉結髮妻子不同,當時也是想贏回她,事實上攢夠賭資去找賭徒傘小耍,結果出人意料,傘小耍不僅輸掉贏來的徐大肚子的女人,連自己的女人也被另一個賭徒贏走,輸掉房子自己蹲了露天地。

  「小耍,你也能有今天?」徐大肚子瞧不起身無分文的賭徒,「你的名號也不靈了吧?」

  「靈過。」傘小耍嘴還鋼幫硬正。

  「呲!沒見過你贏。」

  「哪個鱉犢子輸了老婆……」傘小耍往徐大肚子的傷疤上戳,挖苦道,「有人一輩子沒贏過,長輸!」

  「屌毛腚光啦,你還臊皮(羞辱)人。」徐大肚子抬腿走了,他不願跟他再說什麼。

  傘小耍輸錢不輸嘴,且嘴不短不饒人,他說:「大肚子,我有個事兒對你說。」

  徐大肚子不得不站住腳,說:「有屁,放!」

  「你媳婦的拴馬樁長在……」傘小耍說。

  拴馬樁——耳朵上長的小肉瘤。人都長在耳朵上,肉瘤哪裡都可以生長。徐大肚子媳婦大腿根處有一個肉瘤,長在那個隱秘部位也不該稱拴馬樁,傘小耍偏偏這樣說。明顯是他見過,能夠見她那地方……轉了一圈還是說自己當年勇——贏來徐大肚子的女人,徐大肚子自然聽得出來,真的再被傘小耍臊皮一次,比較狠的一次,罵道:「唚!」

  狗嘔吐東西才稱唚。傘小耍選准更狠毒的話來對付徐大肚子,可是沒有了機會,他一溜煙逃走。

  落荒而逃者心裡耿耿一件事,輸掉了媳婦,遭人貶損、奚落、羞辱,後來又輸掉女兒,如果再碰上傘小耍,他更有話說。徐四爺總共上場幾年呀,在三江還算不上人物,女兒被他贏去怎麼說沒面子,勝算能贏他,結果運氣不幫助他,到底還是輸啦。

  「行啦,你認頭緒吧!」徐德龍第一次用勝利者口吻說話,以前不是這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看待和對待的徐大肚子,親情概念被徹底顛覆,霧一樣消失殆盡。

  「我只要有口氣,咱倆之間的事就沒完。」徐大肚子發恨道。

  「你想怎麼樣?」

  「永遠跟你賭下去。」徐大肚子口氣堅定,話說的有點兒絕,「四爺,你記住,不從你手裡贏回來秀雲,我管你叫爹!」

  「奉陪!」徐德龍全然不考慮面前這個人是誰的爹,他們之間還有一層特殊的關係。贏了徐大肚子,就是說徐大肚子沒有能夠實現自己贏回女兒的願望,賭徒眼裡,賭博沒有最後一場,哪一場都不是最後的輸贏。

  「你那是嘴,說話要算數。」徐大肚子說。

  「當然!」這時的徐德龍心已橫,決心重新上場,要在三江的賭場上一展賭風采。

  一如既往,輸光了徐大肚子離開亮子裡,要去俄羅斯弄錢。怎辦弄沒人知道實情,總之再回到亮子裡,腰包鼓起來,重新上場摸牌。下一次目標更明確,跟四爺較量,贏回來了女兒!

  三天後徐德龍走出賭場,昨夜之前贏的錢太多愁沒處放,到了今晨聽見雞叫他變成窮光蛋,身無分文搖搖晃晃回到徐記筐鋪。

  「吃飯了嗎?德龍。」丁淑慧問。

  「哪天的飯?」

  丁淑慧驚愣,他大概幾天都沒吃飯,竟然記不得吃哪天的飯。一定餓壞啦,她說:「我去給整(做)飯去。」

  「不用,我困,睡覺!」說罷身子中槍似的倒下去,再醒來是次日下午,妻子一旁不停叫他才睜開眼,說,「散了嗎?」

  「啥?」

  「牌局……」

  「你睡蒙登了,這是在家裡。」

  「家?」徐德龍漸漸清醒過來,想到一個人,問,「秀雲呢?」

  「你氣跑了秀雲,還問我!」

  「跑?跑哪兒去了?」

  「誰知道,」丁淑慧埋怨一通,而後說,「快去找找她吧!」

  徐德龍租了匹馬,騎它找了三天沒找到,回來一頭扎在炕上,幾頓不吃不喝。

  「蕎麵條,黃瓜鹵,」丁淑慧端碗麵條進屋,放在炕桌上,「起來吃,德龍!

  徐德龍情緒低落地躺著,眼盯房棚,說:「我不想吃。」

  「秀雲一時賭氣離家,等氣消了她會回來的。」她勸道。

  「她爹耍錢,輸掉她的娘,又輸掉她,因此她最恨賭耍……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走了,不一定再回來。」徐德龍尋思過味兒來,追悔莫及。原以為她回西大荒的老地方,徐德龍去麼坨子找了,沒有。可是她能去哪裡呢?

  「二嫂那兒我問過,沒有,鎮上她沒有親戚。咦,她會不會去找她爹?」丁淑慧猜想,往她的親人身上想,「沒準隨他去了老毛子那邊。」

  徐德龍搖搖頭。

  「要不的是回獾子洞?」

  「不可能。」

  丁淑慧用筷子挑碗麵條端到面前,勸道:「趁熱吃吧德龍,一會兒坨(沉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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