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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0:45
作者: 徐大輝
亮子裡街邊擺著卦攤兒,一張桌子上面套著布蒙子,一隻黃雀站在木棍上。布簾上寫著:
問卜先知,斷卦如神。
算命先生穿著長袍,戴頂瓜皮小帽,鼻樑上架副金絲眼鏡。絡腮鬍子花白,在塵風中飄動。
一個穿旗袍「三寸金蓮」女人剛離開卦攤,胳膊挎著包袱的丁淑慧到卦攤前:「先生!」
「這位太太,你是……」算命先生捋下鬍鬚問道,「求財呀,還是問喜?」
「找我當家的。」丁淑慧說,「先生給掐算掐算!」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算命先生點著自己的手指,煞有介事:「坎……巽,川!你丈夫現在離水不遠。」
「是河嗎?在哪個方向?」
算命先生索取的目光從眼鏡上邊射出,丁淑慧理解那目光的含意,掏出一張奉票給他,說:「先生指點!」
算命先生收了錢,又點戳起手指,聲音很小煞有介事道:「一條寬不太寬,深不太深的河。哎,哎,你不出三日就能見到他,太太,找你丈夫往西南走吧!」
「謝謝先生!」丁淑慧離開卦攤。
「地瓜,順甜槓面的地瓜熱乎!」賣烤地瓜的人吆喝道。
她稱了幾斤地瓜作為乾糧,急匆匆趕路。方向按照算命先生的指點,出城一直朝西南走,若往正南走可就進了入白狼山。
有一條有名字丁淑慧不知名字的小河,不久便呈現在她的面前。秋老虎天氣致使河上蒸騰著霧氣,蒲棒草上掛滿水珠。河邊空蕩見不到一個人影,也沒有窩棚、魚亮子(捕魚點)啥的,德龍會在哪裡?她佇立河邊高聲喊:
「德龍!德龍!」
她身邊草叢中一隻青蛙驚跳入水,還有一隻藍色羽毛的水鳥也給驚飛……足足找了一上午,沒見到徐德龍。疲憊不堪的丁淑慧坐在河邊啃涼地瓜,掬捧河水喝……接下去的幾天,丁淑慧沿河岸尋找,不停地呼喊:「德——龍!德——龍!」
河水流淌幾十里然後入山,進山後它的名字變了,叫鲶魚河,她仍然不知河名。找到山根沒找到人,耗去半個多月時間,而且天眼瞅冷了,昨夜下了霜,覺得徐德龍不能走這麼遠,於是決定按原路返回,再到亮子裡鎮去找。
丁淑慧夾著包袱踽踽獨行街頭,走向一個坐在馬杌子上的「縫窮」
女人,她身旁放一針線笸籮,裡面裝有魚形狀的木線板兒,頂針,錐子,剪子。
「瞅你做的啥活兒,拙老婆針兒……」一個店夥計模樣的男人拿著一件米色馬褂,氣沖沖從丁淑慧身邊走過,差點撞倒她,來到「縫窮」
女人面前,質問道,「雙碼紇瘩釘歪到胯骨軸子上去了,還有這衣服里兒和面連著,請了親家。」
「縫窮」女人急忙道:「咱這就給你重縫。」
「縫?」店夥計不信任地道,「你還不毀了我的褂子啊!」
「我替她縫。」丁淑慧一旁解圍道,她有把握縫好顧客的衣服。
「縫窮」女人很感激,讓出自己的馬杌子叫丁淑慧坐下,她割掉雙碼紇瘩,重新縫好,遞給店夥計說:「看看哪兒還不相當?」
店夥計左看右看,挺滿意道:「不大離兒(差不多),這才像人幹的活兒。」
店夥計走遠,「縫窮」女人拉住了丁淑慧的手道:「多虧這位大姐,我的針線活兒實在拿不出手,稀針大麻線的。可我男人癱巴炕上好幾年啦,實逼無奈,我出來縫縫窮,掙點兒錢。」
「真不容易啊。」丁淑慧同情道,指指膝蓋處,「蒿杆子刮壞啦,借針線用用。」
「縫窮」女人遞過針線笸籮,仔細端相丁淑慧,說:「頭些日子,你從這兒走過,面熟,你穿的繡雲字捲兒鞋……是你自己做的吧!」
丁淑慧點點頭道:「找我當家的。」
「找到了嗎?」
「沒有。」丁淑慧無望地說,「我找先生掐算過,他說……可我見到了河,沒找到人。」
兩個女人嘮著嘮距離就近了,「縫窮」女人問:「他是咋離開你的?」
「說來話長。」丁淑慧向「縫窮」女人講述。
「哎呀,可巧嘍!咱家跟前兒新開了家筐鋪,聽人朝掌柜的叫徐四爺。」
「是嗎?他身邊還有個同我年齡晃上晃下的女人?」
「對呀!咱去買過土籃,見過她,人長得挺俊的。」
「是他們!」丁淑慧用牙齒嗑斷線,喜出望外道。
「縫窮」女人引著丁淑慧來到一條熱鬧街,徐記筐鋪掛著幌兒——
木桿挑起三隻形狀不同的圓筐,筐底部系紅色幌綢。店門匾額花頭下有塊文字招牌:徐記筐鋪。丁淑慧徑直走進敞開的店門。
徐秀雲賣筐,看著買筐的男顧客在筐堆里挑選,並推薦道:「那榆條筐多結實,條兒粗細勻淨……」
男顧客買了筐,付完錢離開鋪子。
「買筐?大姐!」徐秀雲沒認出丁淑慧,拿她當顧客。
丁淑慧直直地望徐秀雲,已經確定此人是誰。徐秀雲迅疾瞧自己衣衫,不知哪裡出了錯兒。她叫了聲:「秀雲!」
「你?」徐秀雲一愣。
「我把你們好找哇!」丁淑慧幾分埋怨、幾分委屈地說。
「你是,啊!淑慧姐!」徐秀雲認出來人,驚呼道。
兩個女人緊緊抱在一起,悲喜交加。徐秀雲說:「淑慧姐,你去哪兒啦?」
「大草甸子。」
「去哪兒幹啥呀!」
「找你們倆!」
她們抹了幾次眼淚,許多話一時說不完。丁淑慧問:「德龍呢?」
「去柳條溝收購柳條,今冬多編些筐開春好賣。」徐秀雲說,「兩三天就回來。」
「他還賭不賭啦?」
「戒了,一打筐鋪開張,他再沒上場。」
「好啊,學好就好!」丁淑慧聽到這消息十分欣慰,德龍戒掉賭令人高興啊!「我以為他這輩子戒不掉了呢!」
「一輩除了戒不掉飯,人不吃飯不行,還有啥東西戒不掉呢?」
「也是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