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2024-10-04 10:28:24
作者: 王哲士
正在客人們端坐桌邊等待壽宴的時候,如厚張皇失措地小跑了進來,在柳含嫣耳旁悄悄說了幾句,柳含嫣一下就愣住了。她心裡暗道:「真是忙中添亂,喜中添憂。」她見眾人的目光都聚攏到她身上,就果斷地說:「貴客來到,還不快點請進!」
如厚前邊出去,柳含嫣後邊緊跟,不多時,一身素裝的愛丹和一身戎裝的楊白,在柳含嫣的引導下光臨壽堂。
愛丹目光憂鬱,臉色蒼白,兩頰有病態的紅暈,人也比以前消瘦,只是那令白永和陶醉的風韻,依稀殘留在眉宇和舉止間。楊白英武幹練,氣度不凡,他適應了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而不適應高朋滿座的壽誕宴席。所以,顯得拘謹了些,就像一個跟隨母親走親訪友的小孩,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知情的人為之震驚:愛丹母子也來湊熱鬧?不知情的為之疑惑:這位八路軍是哪裡來的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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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堪的是白永和。他覺得人們的目光漸漸從他們母子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看他如何應付這個場面。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著他的妻子和兒女的面,白永和真的有些束手無策。他嘴唇動了動,沒能出聲;他頭腦麻木,嗡嗡作響;他的心很慌亂,也很複雜。這是怎麼回事?假如是楊參謀大駕光臨,雖然意外,也是情理中事。只是這個愛丹,你也來湊熱鬧……愛丹呀愛丹,你來得真不是時候。他甚至暗暗埋怨:與其說你來祝壽,不如說給我添煩。但是,眼前的景象不容他再猶豫下去,打破尷尬,還要靠他的膽量和智慧。他心平氣和地問:「你們來了?」
愛丹因是有備而來,儘管高朋滿座,氣氛莊重,但卻落落大方地說:「我們給您添喜來了!」
白永和說了聲「謝謝」,面朝楊白說:「楊參謀,請坐!」
不等白永和給愛丹讓座,柳含嫣早大大方方,把愛丹拉到自己身邊坐了。
聽說來人是參謀,縣裡來的李秘書等一齊朝楊白看來。
白永和向眾人介紹道:「這位是八路軍楊參謀,哦,對了,楊副部長。」
「現在是參謀長!」不等楊白回話,愛丹忍不住,神氣十足地插了一句,引得舉座驚嘆。
早有嘴快的,給李秘書等說破了來者與壽星的關係,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白永和把在座的一一做了介紹,楊白客氣地逐個打了招呼。接下來該做什麼,人人心知肚明,愛丹和楊白自然成了關注的中心。
愛丹不說便罷,一開口便語驚四座。
「按說,我沒資格來給三老爺賀壽,但是,我還是來了。不為別的,為的給三老爺壽誕送上最寶貴的禮物——三老爺,我來還您的兒子來了!」
「啊?」舉座譁然,為之一震:她葫蘆里裝得什麼藥?
「你,你,什麼意思?」白永和似乎想到了什麼,似乎又一片模糊。
愛丹站起身,把楊白輕輕拉起來,一字一頓地說:「和您打了幾年交道的楊參謀,就是您的親生兒子!」
「啊?!」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空氣仿佛凝固了。白家一家人,特別是壽星白永和及他的妻子柳含嫣,被這驚天消息擊得目瞪口呆。人們在片刻驚愕之後,便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這話從何說起?」白永和遲疑了片刻問。
於是,愛丹傾訴了三十年間如何隱瞞事實真相,如何含辛茹苦撫育楊白長大成人,如何讓楊揚改名楊白,如何下決心讓孩子了解真相,白永和這才大夢初醒。他第一次用心觀察面前的這位英俊軍人,原來,正如柳含嫣說笑的一樣,楊白的模樣和他那麼相似。聽了愛丹的敘述,他愧疚得無地自容。這麼多年,他給了愛丹無盡的煩惱,而愛丹卻無怨無悔地為他養大一個兒子;他休掉了一個善良的妻子,卻收穫了一個從未付出一粥一飯的兒子。兩相比較,高下立見。白永和臉紅一陣,白一陣;白一陣,紅一陣,最終被興奮染得滿面紅光。這個與他共了多少回事的熟人,竟然是他的親生兒子!父子相見不相識,今天終於要名正言順地確認他們的關係。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這一刻,但這一刻還是來到他面前。他什麼也顧不得,一把拉住楊白的手說:「娃,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母親!」
楊白雖然經過槍林彈雨,在戰場上鐵骨錚錚,但自小缺少父愛的他,面對一個既熟悉,又陌生,既可憎,又可憐的生父,他卻沒有了應有的勇氣。就在祝壽的前一刻他還在猶豫,認,還是不認?為了這一刻,母親曾多次和他說起,都被他婉言拒絕。直到愛丹要與楊白斷絕母子關係,這位曾經發誓要為母親報仇雪恨的漢子,才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陪著深明大義而又寬容大度的母親借祝壽與父親正式相認。在楊白看來,並不是楊白無情,而是生父無義。面對此情此景,這位從沒有喊過爸爸,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愛滋味的兒子,卻羞澀了,退卻了,他嘴唇艱難地嚅動了一下,嘗試了一下,但沒有發出聲來。
愛丹在一旁看見,理直氣壯地說:「你看這娃,有什麼難的?你叫呀!權當是父親出了一趟很遠很遠的門剛剛回來。」
愛丹說這話的口氣,儼然是壽星的妻子柳含嫣,本該唱主角的柳含嫣,仿佛成了毫不相干的楊愛丹。
憨厚的馮蘭花和嘴快的祁嬌嬌也附和著愛丹道:「娃,你就叫吧!」
她們這麼一說,一直靜靜觀看父子相認的柳含嫣,再也坐不住了。她是附和呢,還是保持緘默?附和有些勉強,緘默又嫌薄情。今天的祝壽,猶如一場喜戲,作為主角的白永和,戲裡有戲,喜上加喜。她這個妻子,既是可有可無的閒人,又是進退兩難的愁人。
好在這時,楊白向白永和鞠了一躬,低低叫了一聲「爸!」僵局終於被打破。人們的目光自然轉換到白永和那裡,柳含嫣略微鬆了口氣。
此時的白永和,枯澀的老淚早已縱橫在布滿溝壑的臉上,掛在一綹捲曲的鬍鬚上。他上下嘴唇不停地來回嚅動,要合,合不上,要張,張不開。許久,才戰戰兢兢伸出那隻業儒有成經商有績的大手,急切而又遲疑地落在他的做軍官的兒子臉上,邊輕輕撫摸,邊痛快地應聲:「唉!」
父子終於相認,愛丹臉上現出滿意的神色,舒暢地吐了一口氣,回頭笑容可掬地望著柳含嫣,說:「既認了父親,就得認母親。來,過來,見過你的母親!」
愛丹說這話的時候,是一種無可置疑的語氣。但這種堅定,給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柳含嫣帶來如山的重負,很有些強加於人的感覺。柳含嫣心裡明白,與其說這是愛丹送給她的「禮物」,不如說是愛丹扔給她的「包袱」,出給她的一道難題。看似柔弱如水的愛丹,卻使出了先發制人的一手。愛丹的厲害她已經領教過了,今天再度領教,雖然有點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容不得多想,閃念過後,柳含嫣站了起來,面不改色地說:「孩子回來就是一家人,還怕沒有叫的日子。不必了,不必了!」
但是,愛丹決不改口:「娃,你看多好的一位媽媽,別人想叫還挨不上呢!你有這樣一位媽媽,是你一生的福氣!叫呀!」
楊白別無選擇,就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媽!」喊得柳含嫣心頭麻麻的,酥酥的,那顆本來就不堅硬的心徹底被軟化了,她不得不默認了這個事實。
柳含嫣轉身回了她住的窯里,不大工夫又來到壽堂。拿了一疊錢,少說也有上千元,當著眾人面用紅紙包了,遞給楊白:「你看你媽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叫我和你爸有個準備。來楊白,這份禮,是你爸爸和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了。」
楊白還沒來得及收錢,愛丹就插話進來:「既是回了白家,楊白再姓楊就不大合適,如果白家人不嫌棄,就把楊白反過來叫白楊怎麼樣?」
白楊,偉岸挺拔,瀟灑舒展,眾人都說好,有深意!
白永和卻說:「娃是你們楊家養活大的,理應隨楊。我這樣奪人之愛,情理上說不過去。」
愛丹說:「姓了白,就名正言順了,娃也好走動。再說,我們楊家,家敗業衰,還有甚意思?就讓他給你們白家續把香火吧!」
話說到這裡,已經仁至義盡,白永和還有甚不樂意的?想必名字一改再改,也是愛丹「蓄謀」已久的事。為了這一天,愛丹費盡了心機。不僅白永和這麼想,柳含嫣也這麼想。
白永和在如霞、如玉和如意身上掃了一圈,又掃了一眼柳含嫣,似有話要說,但又沒說出口。柳含嫣心領神會,就對三個孩子說:「快過去認你們的哥哥和弟弟。」白楊比如霞小,比如玉和如意大,恰好處在承上啟下的序次。
姐弟仨有些矜持,你瞅我,我看你,遲疑地邁不出步來。
倒是白楊慷慨,主動迎了上來,一一握手,稱姐姐,喚弟妹,顯得大方熱情。姐弟仨再不遲疑,圍住白楊,親熱地攀談起來。
眼看時候不早,李茂德不失時機地高聲宣布:「壽禮圓滿,壽宴開始!」
「慢!」柳含嫣突然站起身來說。
早已等不及了的賓朋,不得不把困惑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女主人身上:難道她……
柳含嫣故弄玄虛地說:「剛才,諸位目睹了一場父子相認的好戲。現在,我也有一齣好戲,不知大家肯不肯賞臉?」
在場的人被柳含嫣的話說愣了。既然是好戲,誰能捨得放棄?無論是從縣裡來的貴賓,還是柳含嫣的子女親屬,誰能說個「不」字?人們紛紛歸座,靜等柳含嫣隆重公布。
「白楊與三老爺父子之謎,迷了白家人三十年,今天總算真相大白。現在,我要披露埋藏心中四十年的秘密,相信諸位也會大吃一驚。」
柳含嫣環顧她的「忠實」聽眾,沒有一個人不圓睜雙眼,翹首以待。她說:「四十年前,我是白楊媽媽的妹妹!」
一語出口,石破天驚。「什麼?什麼?」人們連聲問。
白永和目瞪口呆,傻愣在那裡。愛丹驚得一下跳了起來:「你是我的妹妹?楊家只我一個女娃,沒有妹妹呀!」
柳含嫣粲然一笑:「你再想想,那個被你父親從集上買來的小姑娘,那個和你形影不離的叫你姐姐的小姑娘,那個因為你被山水推走挨打受氣不過逃走的小姑娘,那個名叫花眼的……」
「不要說了!」愛丹驚喜得幾乎要跳起來。
如果說,愛丹給了柳含嫣一個突然,那麼,柳含嫣卻給了愛丹一個意外。太意外了,意外得讓她有點承受不了!難道面前這個嫻雅幹練的柳含嫣,就是那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娃?難道白楊的新母親,就是當年俊俏可人的花眼?難道她就是因我的過錯,被父親趕跑了的倔女子?她蒼白的臉上泛起隱隱的淺紅色,滯緩的瞳孔頓時放射出逼人的光芒,興奮地叫道:「你是花眼,我的花眼妹妹。啊——」帶著淚水,帶著哭聲,猛地撲向柳含嫣:「那年,從延水關跑到了哪裡?為甚來了永和關這麼多年不來相認?叫我想死你了!」
柳含嫣沒有哭,因為她從楊家出走是被逼無奈,她沒有對不住愛丹家的事,只有愛丹家對不起她。她把愛丹輕輕從肩膀上推開,扶愛丹坐下,把出走前後的遭遇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誰能知道,這樣一位優雅靚麗的貴夫人,竟會是如此低賤的出身和如此坎坷的命運,一時間,在場的人無不驚嘆,無不唏噓,這是在聽戲文還是真事……柳含嫣說:「我所以不道出這段緣由,一是不想再提那段苦難的往事,二是不想讓你因我的到來而抱愧。」
「苦命的花眼,全是我惹的禍,全是楊家的錯。要不是我,你不會再三被人轉賣;要不是我,你也許有另一種活法。我楊家對不起你呀,含嫣!」
柳含嫣取出手帕,邊為愛丹擦淚,邊勸慰道:「我現在過得挺好,我很知足。事情早過去了,不必再為它煩惱。」
白永和聯想漢口初識柳含嫣時,柳含嫣對愛丹的關注和敏感,又想起柳含嫣說的逃跑起因,原來故意隱瞞了事實。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隱瞞她與楊家的恩怨,為了不介入他與愛丹的婚姻紛爭,為了一心一意地和他過光景。大夢初醒的他,在讚許的同時不免嗔怪:這個柳含嫣,真能沉得住氣,要不是今天愛丹送子認父,說不定要把此事漚爛在肚裡呢。
愛丹擦乾淚水,面帶喜色地說:「說起來也挺有趣,你追著我到了楊家,楊家把你趕走;你追著我到了白家,我早已回了楊家。兩個屁股老是坐不到一搭里,這就叫作有緣無分吧。我把娃交給你,一百個放心。」
縣府李秘書感嘆地說:「道是無情卻有情,欲說無緣皆因緣。人啊,真說不清!」
愛丹又問柳含嫣:「找到你的家了嗎?」
柳含嫣說:「找到了。」
「在哪裡?」
「就在九十眼窯院!」
是無奈,也是慰藉。柳含嫣的妙答使白永和十分舒暢。為了給柳含嫣尋根問祖,他想盡法子查尋,最終,找到圪里這個地方,卻沒有找到賣女娃的人家。村里人說,那戶人家過了山西就斷了音訊。柳含嫣尋親的線索就此中斷。
柳含嫣的揭秘告一段落,壽宴總歸要開了。白家人趁這個機會拍一張全家福。柳含嫣拉愛丹照相,愛丹說:「你不嫌我多餘?」
「舊親連新親,有你更圓滿。」
愛丹拒不接受,站在一邊看。看著她的兒子融入了白家,融入了全家福,舒心地笑了。她一轉身就要走,任誰說也不聽,說:「白家的飯讓我的白楊吃吧,我是楊家的人,還是回去吃楊家的飯。」
柳含嫣說:「白家、楊家,哪裡能分得那麼清?既是這樣,我就不勸你了。以後成了一門親戚,可要常來常往呀!」
「不會了。今生今世就這一遭。」說罷,就邁開了腳步。渡口那裡,有人正向她招手。
柳含嫣思昔撫今,動情地說:「我們都會想你的。你大概有所不知,為了你,三老爺還特意栽了一株山丹丹花!」
愛丹回頭,不解地問:「真的?為甚哩?」
柳含嫣看了眼白永和,說:「不信,你看北牆下的花圃里。」
愛丹的目光隨著柳含嫣的手勢往花圃看去,果真有一叢已經開敗了的山丹丹花。愛丹疑惑地看了眼白永和,白永和的臉一下漲得通紅。柳含嫣就勢對白永和說:「為的是留住那份記憶。您說是吧,三老爺?」
白永和被窘到那裡,不知如何應答。他心裡暗暗埋怨妻子,這不是給他臉上掛紅鬍子,要他的好看!他忽然想到阿哥石下那株山丹丹花。原來,柳含嫣心裡明白如水,你白永和再精明,也精不過柳含嫣!
壽誕過後,客人散去,白家人也要各奔東西。
天上飛過一片流雲,那是南歸的大雁展翅掠過。金風陣陣吹來,凋零的黃葉傳遞著晚秋的涼意,與長天一色的秋水,載著淡淡的離情和淒淒的別緒,從每個人心中流過。
白永和收回目光,說不來是高興還是傷感,是欣慰還是憂慮。吃了今天的團圓飯,還能不能喝上明天的重逢酒,真是不好說也不願說的揪心事。唉,不想啦,不想啦,反正黃河總是要朝前流的,皇曆總是要朝過翻的,白家的永和關總是要在這裡守著。想到這裡,他語重心長地說:「多好的時光啊,只可惜白家人經過短暫的聚會又要分手。在分手的人里,也許信仰不同,會分道揚鑣;也許漸悟本來,能殊途同歸。唉,不管怎樣,不要反目為仇,不要兵戎相見,不要把這個團團圓圓、和和美美的家攪亂了!不管是做事,還是經商,人心叵測總得辨出個是非,世道炎涼也要理出個頭緒。大到為國,小到愛家,遠至睦人,近至正己,都是做人的根本,立世的準繩,千萬要記住了!」
見兒女、女婿都頷首讚許,白永和露出滿意的神色。他言猶未盡,想了想,又說:「爸爸還有一個願望,無論你們走到哪裡,都不要忘了門前這株老槐,這條黃河,不要忘了根深葉茂的九十眼窯院。」
孩子們聽了,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眼裡也禁不住泛起晶瑩的淚花,齊說:「即使走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咱們的永和關!」
柳含嫣明白,白永和的憂慮不是多餘的,閱過太多的人情世故,才有洞明世事的學問。過往的事不願回頭想,後來的事不敢往下想,只能暗暗祈禱,但願天下無事,家中安然。她對四個子女說:「人落罵名容易,落名望難。你們要像爸爸那樣,做人做事要正派,寬厚,包容,擔當!」
父母深明大義,言之鑿鑿,兒女和兒女的另一半,頻頻點頭。
黃河灘里,一群泥腳泥手的小娃正在捏泥娃娃,捏著捏著竟唱上了:「到了永和關,先找白老三。吃上兩碗面,送你上渡船……」
白永和聽見了,柳含嫣聽見了,白家的子女們都聽見了。
白永和有所觸動,走到娃們跟前,親切地說:「你們知道白老三是誰?」
娃們搖晃著頭,眨巴著眼。
「你們知道我是誰?」
娃們差不多同時回答:「您是三老爺。」
「三老爺我姓白,又是白家老三,是不是你們說的那位白老三?」
娃們好奇地瞅了瞅,似有醒悟,一張張沾滿泥巴的嫩臉蛋綻開了笑容。
欲行的和送行的都會心地笑了。
2010年11月30日寫於隰縣一得齋
2019年12月12日改於隰縣一得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