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沒有白幹的事

  有個階段我遇事就抱怨個不停，即使沒在嘴上怨出聲來，心裡也怨翻鍋了。不是怨領導派的工作多餘就是嫌上級機關布置的任務額外，再不就惱火家人或親戚朋友給自己添麻崁，因而把許多該做不該做的事都當成影響自己事業發展的包褓拒絕了。拒絕不成的勉強去做了也根本沒做好。不僅如此，連業餘時間的情緒都弄壞了。這就導致一個惡果：幹了的事沒幹好，想幹的事也沒幹成，領導和同志們以及家人親友都不高興，自己更是心情不好甚至萎靡不振抑鬱成病。這還談什麼事業的發展？那時由於年輕，閱歷少對事情看得簡單，總認為自己已經選定了事業的目標，不直接幹事業方面的事就是浪費時間，就是白干。現在怎麼也不會那樣去想那樣去幹了，那時真是幼稚無知。回頭再想那時，真是可笑。人生哪能有白幹的事呢？

  人是社會的，人生不過就是社會化的生命過程，在社會化的生命過程中，不可能有計算機般準確地計算好了的人生軌跡，事先規定哪時哪刻哪些事該由你去做或不該由你去做，哪些事你做了會對事業有助哪些事無助。由於科學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人的事業分工也越來越明細，這不假，每個人也因此有個事業的目標選擇，這也是必需。但是，必須懂得，事業的選擇是個人志向和社會需要雙向的統一。光有個人的願望而無社會需要，那你的選擇也不會成功。即使你的選擇符合社會的需要，但你不盡到應盡的社會義務，你的事業也不會得到社會的支持。不管你是幹什麼吃的，你總得對父母妻兒兄弟姐妹盡點親緣的義務吧！誰知他們哪天會有病哪天會病重或者哪天會突然去世。這些事發生了你想躲開行嗎？誰知哪天會有朋自遠方來，來了找你你想躲開，妥嗎？誰知哪天單位忽然有事別人都脫不開身，輪到你去做，你說這不是你的職責拒絕去做對嗎？誰都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本職工作同時也都有一份社會責任。事業心和責任心都不能沒有。屬於社會責任那些事不是你不願做就能躲掉的。出現了，遇到了，躲掉了，難道會沒有負作用嗎？肯定會有的，並且負作用甚至比做了那些事的代價還大。有些事出現了，又遇上了，又和你的責任義務有關係，就必須心平氣和抓緊去做，做完了再去做你十分想做的，只有這樣別無它法。就如吃香蕉喝椰水，吃喝時很香甜，到了上廁所時嫌費事想躲掉是不可能的。也如談情說愛時甜甜蜜蜜永遠也做不夠，到了生養孩子時嫌遭罪嫌麻煩，想讓別人代替是不可能的一樣。事業心不是躲開這些事，而是把這些事做完了還有毅力和決心去完成你的本職工作，這才能事業有成。不在生活中去成就事業，你那事業一定也很無聊，或者也很難有動力因而也很難成功，自行車、電燈、汽車、輪船、飛機等等的發明者，一定都很熱愛生活也都很有社會責任感。文學家、藝術家、政治家、醫學家等等也都這樣。

  從經歷也是一種文化而且是很重要的文化這一角度看，更是做什麼事都不會白做了，尤其是想成就大事業者。買一次糧可知糧價又漲落到多少，也可知老百姓對糧價的情緒如何。幫父母到小攤賣一次菜，可體味個體經營者的甘苦。丟1次錢可理解被偷者的懊惱和對偷兒的憎恨。即使被誣告蹲了一回監獄，也可體驗監獄生活體會犯人心理……如果你以為這似乎帶點阿0哲學的味道，那我只好說啊0哲學也並不全無道理。因為生活是五花八門的，所以世界上才有許多種哲學。多吸收幾種有進步意義的哲學思想為我所用，有什麼不好。

  人生是酸甜苦辣的，是形形色色的，是艱難曲折的……必須多經歷些才能懂得，才能珍惜生活有同情心有愛心，才堅強才有毅力。即使不想成大事，只想創造金氏世界紀錄那類成功，也不可能只盯著那件事本身絲毫不離。你是個扎花圈匠，親友求你做個布置婚禮的糹氏花串兒也覺有違你的事業，那你的事業頂高目標就只能是創扎花圈的最高紀錄了，花圈賣不出去還興許盼著多多死人呢！

  過去我是專業作家，常常為擺不脫一些非寫作的事而苦惱，可是後來那些擺不脫的事情都成了我的寫作素材，反而是寫這些親歷的有真情實感的作品都成功了而且成為自己的重要作品甚至代表作。現在變成業佘作家了，要做的事比以前更多，我都愉快地去做，就把它當體驗生活了，不然還得專門找個地方去掛職生活或採訪。現在是一舉兩得，只不過辛苦點罷了，誰讓你選擇了『事業的大目標呢，誰讓你想什麼事都不白干呢！

  1995年8月-

  （原載《遼寧青年》1995年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