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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了一種聲音

2024-10-04 10:22:25 作者: 劉兆林

  潛心細讀俄羅斯文學名家們的散文作品時,總像能聽到一種聲音,那是以生動優美的語言為節奏基礎,加上適合於吟詠的種種語調和感情色彩而形成的特殊的音樂旋律。這旋律,不是那種以外在的趣味性、情節離奇、人物明顯特殊等等吸引讀者的作品所能具有的。所以它的知音不一定很多。

  

  讀宮魁斌的《界河上的恩哈瑪發》,我也好像聽到了一種聲音,那聲音來自遙遠的額爾古納河流域迷人的大自然。大自然母親給她用風、雪、流水和陽光哺育的兒女以善良、忠誠和勇敢。大自然的赤子們則用自己的生命,熱情而深沉地為母親歌唱。我聽到的就是他們和作者和諧的吟唱聲。這是低回、沉穩,帶有古歌韻味的田園樂曲。

  在遼闊得令人窒息,寂靜得令人不安的界河河谷里,三個戰士坐著馬爬犁去執行任務。咬勁很好的馬掌敲打河谷冰雪發出的呱嗒呱嗒聲,就像在為戰士歌唱著的心靈伴奏。爬犁上的戰士的確在心中歌唱。唱什麼呢?《中俄尼布楚條約》就劃定了的古老界河上,有一個航標倒了。航標是國界的「志,倒了一個航標,就意味著那塊界限模糊了,戰士們自覺地去立起它。立起它有什麼偉大意義嗎?一言難盡。反正他們是自覺去的1帶著一種神聖的責任感。

  軍人的責任感和自覺行動應該來自民族意識、民族傳統和民族文化的薰陶,而不應是簡單的上級命令或膚淺的政治需要。這樣的軍人形象才有歷史感。帶頭去立航標的班長就是受民族意民族文化薰陶而形成自覺行動境界的青年軍人。這從他給哨所的狗起名「恩哈」,從他對「恩哈瑪發」這個傳說的理解,從對他舅爺的懷念都可看出。作者沒有太多去寫立標過程中的艱辛,也沒怎麼寫圍繞這件事幾個戰士激烈的思想衝突和感情撞擊,著墨最多的是內在的潛意識。這種潛意識就是他們受民族文化薰陶形成的思想境界。大興安嶺那一帶至今沒有虎,「恩哈瑪發」是傳說中的神,是公正、善良和勇敢的象徵。班長給狗起名以及人們呼喚老虎等都是在呼喚勇敢和公正。他們心裡唱的就是一支呼喚勇敢和公正的歌兒。

  通篇很少有激烈的外在聲響,也沒有氣吞山河的壯舉,可是,當雪掩的「清溝」突然將立標歸來的爬犁連人帶馬二同吞食,堅冰下發出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兩個戰士用雙手擂鼓一樣敲打著毫無反應的冰面時,我心中低緩的樂聲一下變得激越而急驟了。「班長啊一啊——啊」這有節奏的哭喊聲立時把我心中聲音轉變成交響的哀樂。緊接著那段單獨列出的古老傳說,音韻鏗鏘、節奏動人,言簡意賅,分明是一篇帶有宗教色彩的悼歌啊。

  故事發生在界河上,因為立一個可立可不立的航標,死去了幾個可愛的戰士,是不是悲劇呢?由於兩個國家的對立,《界河上的恩哈瑪發》不少細節是令人深思和回味的。戰士們自己製作的可以避免陽光刺眼的雪鏡,名叫恩哈的跑到界河那邊去「戀愛」的狗,被邊境上不准打槍的規定保護了的惡狼,還有「恩哈瑪發」的傳說等等,讀來都令人感到一種象徵的意味。

  這篇小說語言優美、含蓄、耐讀,有音樂感也有詩意,但主題思想和人物形象並不鮮明,這正是作者著意追求的藝術效果。鮮明的不容易深邃,含蓄的卻一定離直白和膚淺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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