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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豆、紅豆

2024-10-04 10:21:32 作者: 劉兆林

  現在的人們,禮物越送越昂貴了,且送得頻繁,有時甚至想不起某件禮物是誰送的,也有時忘記了自己給什麼人送過禮物。可在我書櫥玻璃後面有兩顆紅高粱粒兒似的小豆豆,於我卻比金豆、銀豆要珍貴,因為那是一個友人送我的紀念物——兩顆名副其實的南國紅豆。

  1987年深冬,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我在北京一個友人家裡得到了這兩顆紅豆。當我帶著這份小得不能再小、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禮物從友人家出來時,沐浴著漫天大雪,似覺全世界所有財富都落於我懷中,當時我望著夜雪自語:「種豆得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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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前,也是一個雪天,我從瀋陽帶往北京小布袋東北黃豆,當時我是去雲南老山前線採訪,在北京轉乘飛機。我和北京那位友人已兩年未見面也未通過隻言片語了。我想,雖然我們未通過隻言片語,一線一物也未寄過,心卻會是思念的。該帶點什麼給她才是呢?想到自己寫的小說《黃豆生北國》里,曾把黃豆詠為聖潔的情感之物,又想到朋友家裡有盤小電磨,於是決定帶點黃豆吧,朋友可以親手用這黃豆磨成潔白如玉的豆腐。那時市場不像現在這麼多,啥東西急用了都不湊手。糧店、市場都跑了,竟都沒有黃豆。自家僅有的半口袋黃豆卻是殘破的居多。這樣的黃豆怎好帶給朋友呢?正好那天兒子過生日,請了四個小朋友來家吃生日蛋糕。蛋糕還沒上桌兒,四個小朋友正在屋外玩雪,我就把他們發動起來,幫我一粒兒一粒兒地挑黃豆。我們一人一碗的任務,共挑了五碗。外面的雪落了有一寸厚,我們才挑滿碗。那時,帶其它多麼貴重的東西我都感到拿不出手,而這五碗黃豆我卻覺得再貴重不過了。

  當我頂著滿頭落雪推開朋友家門時:她接過黃豆激動得手都』抖了,豆袋掉在地上,滾了滿屋。那一地金黃啊,似豐收的田野,我們在田野里眼有些濕,什麼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只是笑,又笑著蹲下來,先是一捧一捧,後是一粒一粒地揀那黃豆,幾乎一粒也沒放過,連滾到床下的都揀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就出發去老山了。走時匆匆,朋友說沒什麼好送的,待以後補吧,先送一句話你去的是戰場,可要保重在老山前線的貓耳洞裡過了眷節,一個多月後直接返回瀋陽。兩年後因去北京開會才算又和朋友見了一面。朋友在那個落雪的夜晚補贈我的兩顆紅豆是剛從海南島帶回來的,采自天涯海角。金銀可蝕,朋友在雪夜贈我的紅豆不朽。

  1992年12月25日

  (原載1993年1月5日《遼瀋晚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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