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盛委不寒而慄
2024-10-08 17:19:39
作者: 劉兆林
接著又開鐵樹主持的主席團會。沒進會場前我接盛委妻子喬小嵐電話,使得本來已好些的心情,又被攪壞了,灑進泔水似的,說不清啥滋味,使我不知感謝她好還是怪怨她好。她原話是這麼說的:柳直啊,盛委現在對你印象不好了,他跟省委宣傳部領導商量換屆人選時,想把你排在兩個新進來的人後邊。他是聽了幾個人的小報告,說你和鐵樹的親信求實,還有幾個軍隊轉業幹部,整天嘰嘰咕咕打得火熱,所以老盛說你搞軍隊幫,想當作協的軍委主席。
究竟是誰這樣一天幾遍地向盛委打小報告哇!太讓人失望了。喬小嵐又特別好心囑告我說,主席團會上說話要小心,組織部和宣傳部領導都到會。她說到這兒,盛委來招呼我開會了。我強作鎮靜跟他走出辦公室,這時鐵樹已在我前面往會議室走了。主席團會,當然由主席鐵樹主持,但鐵樹沒辦法像盛委召開黨組會那樣,以君臨的姿態坐於明顯的上首。主席團加顧問,一共二十多人,必得在會議室才能坐下。但鐵樹也當仁不讓,他一進屋就坐到長方形大桌子的南側首端了。那是只能坐一個人的位置,沒誰能夠和他並列。盛委和幾位顧問進去時,鐵樹早已在那位置坐定,盛委撒目一下便當仁不讓坐到北側首端,幾個顧問也跟過去,坐於北側左右。這是一個對峙的陣勢,但對於我反而好辦了,我不坐你盛委身邊,也不坐你鐵樹身邊。我順其自然在中間一個空位坐了,坦然和身邊的人閒聊,努力排遣喬小嵐電話造成的不快。果然省委組織部和宣傳部的重要人物都到會了。他們一進來,我和旁邊的幾個人把坐位讓出來,我們又回屋拿了幾把椅子。待大家稍事寒暄後,鐵樹也沒同和他對峙而坐的盛委打個招呼,就宣布開會了。他抽了一口煙(在我看來這時他不應抽菸),既像很鎮靜又可能被人感覺不鎮靜的樣子,說,今天是作協主席團會,顧問也列席參加了。今天會議主題是,由省委宣傳部、組織部領導傳達,省委,關於作協換屆的有關精神。具體內容我也不詳細,請兩個部的領導講吧!
鐵樹又抽了一口煙,沖兩位部長說,你們二位誰先講我沒權點了,你們自己排座次吧!
基本還是黨組會那個順序,講的基本也是黨組會那些話,只不過聽會的和主持會的人不同了。這兩個不同,就使會議的氣氛和情節發生了很大變化。鐵樹說,省委的指示都傳達完了,看誰還有什麼要說的?
稍許沒人開口,鐵樹就要總結的樣子,宣傳部常務副部長忙說:開會嘛,大家都說說,總得討論討論,有個態度嘛!
話音一落,老詩人流火便沖鐵樹當頭放了一炮:你鐵……鐵樹為什麼想不讓我們顧……顧問參加這個會?
鐵樹遭了突然襲擊,一點準備沒有,手一抖菸灰落在右手背上。但他的機敏是三個流火也抵不住的,他馬上反應過來說,讓什麼人參加會,是黨組會上定的,你怎麼知道?
流火一揮大手說,黨組會怎……怎麼的,我是抗戰時入的黨,知道一點黨組會定的事,犯……犯法啊?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鐵樹也一揮手說,你犯不犯法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黨組會內容,我也不知道,但黨組會我發表什麼意見你也無權干涉!
流火又吼一聲道,你鐵樹前……前幾天就當我說過,我建議主……主席團會讓我們幾個老傢伙也參……參加一下,你說主席團的會顧問參……參加什麼!
鐵樹突然把煙一摔也吼道,我真佩服你的撒謊能力,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老當面撒謊!
流火從北側伸出的手,直指南側的鐵樹說,你才當……當面撒謊,你……你這個主席不……不夠格,撒……撒謊水平也不夠高!沒待鐵樹找出恰當的話來反擊,兩個部長開口勸住爭吵,讓大家圍繞如何開好換屆會這個主題表示各自看法。
冷場片刻,我看連盛委都沒有馬上要說的意思,怕老同志一說又爭論起來,便帶頭髮了言,基本是黨組會那些話,不過重點重申了一下,作為副主席,保證從大局出發,按組織原則辦事,不搞小動作,不搞派性。我沒一點揣摸盛委和鐵樹心理的意思,既然我已知道他倆對我都不滿意了,就更不想違心說話了。佳槐副主席緊接我發言,意思跟我說的差不多。我倆的發言可以讓大家感到,還是部隊幹部組織紀律性強,所以往下的發言,除了表示良好態度外,有的還提了點建設性意見。北良也發言了,他事先我打探過情況,我說咱也別看誰的臉色行事了,別違心說就行。除盛委外,每人都說了一遍,一點多了。鐵樹摔了煙後沒有再點燃,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說,我沒戴表,也不知幾點了,反正早就過了飯時,大家都表了態,我也不作總結了,也總結不出個子午卯酉來。散會!
盛委大概還在等著鐵樹讓他說幾句呢,可鐵樹拿他不存在似的宣布散會了。想想盛委沒調作協來時,每次主席團開會,鐵樹必定請他講話無疑,那時他也是副主席,不同的是文化廳長兼的副主席,現在是作協黨組書記兼副主席。兩人不在一塊攪馬勺時是好朋友,攪到一個馬勺很快就成仇人了!因而感嘆,朋友不能在一個單位,在一個單位便沒法成為朋友。
散會後我和佳槐與盛委同車回家,車上盛委也沒說話。快到我和佳槐下車時,他忽然問我們冷不冷。我和佳槐都很奇怪,說一點不冷。盛委卻接連打了幾個冷顫,說,我怎麼冷得發抖呢?!我認真看看他的臉色,白得特別異常,絕對是病態的慘白。佳槐問他是不是發燒了,他絕望了似的說,完了,老了,莫名其妙的就不寒而慄!說罷又連連打抖。
我和佳槐都認為盛委是發燒了,尤其是我,從他妻子小喬哪兒知道他的底細,更認定他是病了發燒無疑。正好車路過軍區機關醫院,我倆勸他趕緊進去檢查一下。他那麼犟的脾氣竟然被我倆稍一勸,就進部隊醫院了,說明他病得不輕。他的確在發燒,就勢打了一針,又開了些藥。他很感動說,有了困難還是得找解放軍哪!
我不由得想到早上他妻子透給我的話:老盛說你現在成天和幾個轉業幹部嘰嘰咕咕,想搞軍隊幫,想當作協的軍委主席……
我也忽然不寒而慄,打了一個冷顫,感到盛委眼下真是一個可憐的人。我再怎麼著,還有個好妻子呢……
所以晚上睡前我還是往盛委家打了個電話,問問他病情。他女兒接的,說高燒39度,已吃過藥睡了。我連忙往喬小嵐那裡打電話,叫她無論如何得過盛委那邊去照顧一下,她好歹答應了。我剛想睡下,找我的電話又響了,把我嚇得心驚肉跳。是鐵樹妻子欒麗惠,她說,小柳你看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不好意思,你知不知鐵樹幹啥去了?我說白天開會了,他身體又不好,回醫院了唄。她說他個王八犢子,肯定上姓趙的哪去了,我打電話沒人接,去了一趟也沒人,三更半夜,他不上姓趙的那,能上那?我往盛書記家打電話,他家小喬說盛書記也不在,我以為你們有事呢,不會是和盛委上誰哪喝酒吧?
我心很疼地想,這些不懂政治的婦女們哪,盛委和鐵樹連單位的飯都吃不到一塊了,還能一塊喝別人的酒嗎?但我不忍心讓她太痛苦,打馬虎眼說,他倆今天身體都不好,興許是吃了藥睡了,故意不接電話,我有時候就這樣。
欒麗惠說,小柳哇,你別替鐵樹遮瘤子了,你也別以為他鐵樹讓姓趙的給你介紹了個女朋友,就真是對你好,他倆是保自己害你呢!我不說剛從他那回來嗎,他准上姓趙的那去了,那婊子才會勾人呢。反正我得向盛委反映,他是書記,盛書記不管,我就往部長那兒反映,部長不管,我就往省委書記那兒反映!他鐵樹是黨的正廳級幹部,老婆管不了他,黨還管不了他?好了小柳,耽誤你睡覺了,以後替老大嫂想著點,別像有些王八犢那樣,老給他們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