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Tequila，即龍舌蘭，這簡直是稱不上偽裝的偽裝。高鋒的話意味著，龍舌蘭小姐也來過這個時代。她為什麼來到這裡？有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為了應對這次湧現，羅星制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那就是通過世界級罪物W-005打開一個大型時空通道，連接到舊時代人口密集的大城市。

  用舊時代大量人口的犧牲，換取現如今人類生存的機會。舊時代有幾十上百億人口，消失100萬人並沒有什麼；現如今的100萬人卻關乎著人類種族的生死存亡。

  這種事情乍一聽起來完全令人無法接受，可以說簡直與屠殺無異；但如果將人類視為一個整體，它又是合理的。這就好像你老了，即將破產，於是打開一道時空門，將年輕時的財產拿一部分過去一樣。羅星一度認為這無關善惡，是完全基於理性思考而得出的結論。

  但再客觀、再理性，人也終究是人，除去邏輯推演外，還具有非理性的七情六慾。特別是來到這裡後，看著二寶他們天真而又執著的行動，羅星的內心動搖了。自己曾經認定的事情，真的正確嗎？

  

  但無論如何，如果不能挺過幾天後的作戰，自己連小命都會交代掉，更不用說如何對付湧現了。

  這些天來，部隊的戰士們在羅星的指揮下，四處籌措物資，布置戰場。羅星站在廢棄的樓體中，一面看著自己計算並繪製的圖紙，一面指揮戰士們將炸藥包擺在指定位置。二寶迎面走了過來，手上和臉上儘是黑泥。

  「俺弄完了！」看到羅星，他開心地拍拍手，「不過俺不明白，好不容易湊出了炸藥不去炸鬼子，埋在這裡有什麼用？」

  「連長教過你什麼是保密事項嗎？」羅星不答反問。

  二寶撇撇嘴：「放心，不讓俺問，俺就不問。組織的規矩俺懂。」

  羅星滿意地點點頭。二寶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從那天晚上和你談過後，俺就開始想，如果有一天打跑了鬼子，俺該去做些什麼。」

  「閉嘴吧。」羅星喝了一聲，「在我們那邊，說這種話叫立死亡flag。」

  「福什麼哥？」

  「就是咒自己戰死的意思。」

  「哼！」二寶聳聳鼻尖，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又是不讓說，行，不說就不說！不過你一定以為俺要回老家陪老婆孩子是吧？告訴你，俺的理想大著呢！說出來嚇死你！」

  羅星隨手抄起一條槍，丟到二寶手裡：「走，去干點正事。」

  「幹啥？」

  「跟我去活捉幾個小鬼子回來。」

  ◇

  行動當天。

  山田俊二中佐跨在馬背上，拿出望遠鏡張望著遠方的吉城。這是一座人口不過兩三萬人的縣城，經歷過幾次戰火的洗禮，居民們死的死逃的逃，加上這幾天日軍部隊要進駐的消息，街上根本看不到人影。

  山田的心中窩著一股子怒火。兩天前，他的一支5人小隊在山間的河邊洗澡時失蹤，大部隊找遍了整座山頭都沒有發現蹤影。後來，山田在水池的邊上找到了一撮狗毛，他推測敵方的游擊隊出動了獵犬。如果不是作為先遣部隊的指揮官必須謹慎，他早就下令屠一兩座山村泄憤了。

  今天一大早，山田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的聲音很沙啞，還有刺刺啦啦的噪聲。

  「你的人在我們手上。」對方開門見山地說。

  「你是誰？」

  對方並沒有理會山田的質問，繼續說：「明天帶著大部隊來城東圖書館，我們面對面交易。」

  「你想要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我這邊的聯繫方式？」

  對方哼了一聲：「你以為你們的人個個都守口如瓶嗎？」

  說罷，對方掛斷了電話。

  山田根本不在乎5名士兵的死活。能夠為天皇陛下戰死，他們應當感到榮幸。然而大日本帝國的士兵在這片土地上被人活捉，甚至還出現了叛徒，這一旦傳出去將是莫大的恥辱。

  一名士兵跑了上來，報告說：「中佐，查清楚了。」

  「講。」

  「小村他們在圖書館二層，距離窗邊很近，遠遠就能看清楚。」

  山田點點頭：「敵方部隊有多少？」

  「大致判斷有5人，估計還有埋伏。」

  山田哼了一聲：「以卵擊石。」他拔出指揮刀，用力一夾馬腹：「全軍出發！」

  幾百人的部隊浩浩湯湯地開進了吉城，沿途的鳥兒似乎都在為他們讓路。在來到這裡的兩年時間裡，山田意識到，這本就是一場工業強國與農業大國之間的不對等戰爭，大日本帝國根本沒有任何失敗的可能。特別是擁有坦克的部隊，完全可以在中國大陸上橫著走。

  圖書館是吉城最高的建築，據說原縣長世代為鄉紳，為了彰顯家族的文化底蘊，便斥巨資建起了這座圖書館。這裡的書早就被偷的偷燒的燒，就連縣長本人也在鬼子上次進城時被吊死了。

  來到圖書館近旁，山田擺手示意部隊停下。透過二樓的窗子能看到幾名日本兵被綁在木樁上，身體不停地扭動著。山田很想下令炮轟圖書館，但為了天皇陛下的顏面，他不能這麼做。

  山田使了個眼神，他的近衛兵跑上前去，大喊道：「我們來了！你們趕快放人！」

  隔了幾秒鐘，圖書館裡傳來幾句說得並不熟練的日語：「讓你們的隊長帶著人進來！」

  近衛兵為難地看向山田，山田板著臉等了片刻，見對方毫無動靜，便躍下戰馬，指了指身邊百餘人的精銳，說：「你們，跟我走！」

  作為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他必須表現出武士的血性。不過他早就留好了後手，在他們進入建築的同時，重機槍和坦克的炮口會時刻對準那裡。一旦他光榮戰死，部隊的炮火就會將這裡夷為平地。

  一樓大廳空空如也，山田揮一揮手，士兵們按照預先布置的那樣，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樓梯上方，最後方的士兵甚至將重機槍推了過來。

  山田使了個眼神，剩餘的士兵在前面護衛著，一行人萬分警惕地邁上了台階。二樓很安靜，憑藉多年馳騁沙場鍛鍊出的直覺，山田居然察覺不到一絲有人埋伏的氣息。在一個拐角前，先鋒部隊停了下來，回頭對著山田使了個眼神。山田展平手掌，做了一個斬首的姿勢。

  幾十人立即沖了出去，顧不上被綁在木樁上的同伴，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蒙著臉站在一旁的5個人。那5個人也不反抗，嘴裡支支吾吾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

  山田站在人牆後面，緩步走了過去。他拔出槍對準已是瓮中之鱉的5人，說道：

  「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嗚嗚嗚……」

  咦？

  山田雖然不會講中文，但來到中國這些年，多少也能聽懂一些。他們說得豈止不是中文，根本就不是任何一種語言。

  察覺不對勁的山田三步並作兩步走了上去，一把扯開一個蒙面人的面罩——

  是他的部下小村。小村的雙手被反綁著，嘴裡塞滿了破布條。不過更加吸引山田注意力的，確是他們腹部綁著的炸藥包，靠著這東西，對方炸毀了日軍不計其數的碉堡。

  「快撤退！」山田一聲怒吼。可還沒等自己的部隊有動作，身後被綁在木樁上的日本兵猛地掙脫繩索，取出藏在身後的步槍，對著這邊一陣掃射。

  幾名士兵衝上去擋在山田前面。對方的武器並不能連發，所以這邊的死傷也算不上慘重。

  正當山田準備下令反擊的時候，一枚手榴彈貼著地滾了過來。

  「快臥倒！」

  山田大喊著，帶頭伏在了地上。爆炸聲響起，敵方趁著這邊混亂，沿著一早準備好的繩索跳出窗外。然而，手榴彈引爆了小村等人身上的炸藥包，他們連帶著周圍的二十多人一起被炸得血肉橫飛。

  山田從瓦礫堆里爬了起來，他的身上被擦傷了幾處，但完全不影響戰鬥。不過才死了二十多人，並不會影響部隊的戰鬥力。

  「雕蟲小技！」山田將嘴裡的血絲啐了出來。

  可就在這時，四周響起了隆隆的爆炸聲。隊伍騷動起來，山田立即警覺到，對方既然能想出身份置換的計謀，難道還會不知道埋炸藥？

  「快撤退！」

  山田一聲令下，準備跳窗逃跑。游擊隊的炸藥威力不大，只要不是直接被炸到……

  還沒等他邁開步子，整座樓體坍塌了下來。山田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呼叫，就被埋在了瓦礫堆里。

  ◇

  「你真棒！俺要好好學習！」

  與羅星一起逃脫的二寶一路都在讚嘆著想出妙招的羅星。

  僅憑這邊的人和槍，不可能與500人編制的日軍部隊對抗。就算將所有手榴彈和炸藥包全都丟出去，也不見得能擋住大部隊的步伐。

  既然如此，就要藉助一些其他力量，例如重力。

  敵方是移動部隊，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將他們誘騙到一座建築物中，再將建築物炸塌。對於這邊的部隊而言，這原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羅星畢竟掌握著來自未來的知識，可以對破舊的圖書館進行結構力學分析，再來個定向爆破，這難不倒他。

  隨著圖書館的倒塌，外面的日軍已經按捺不住了。副官一聲令下，重機槍和坦克向著廢墟的方向開始進行猛烈的火力壓制。

  這種事情羅星早就想到了。一來，這地方不太可能讓坦克開得太近；二來，即便被鋼筋壓住，憑坦克的動力也有辦法脫身。

  「開始第二次爆破！」

  羅星一聲令下，身邊的士兵立即翻開下水道的蓋子，將一支火把丟了進去。在之前的幾天裡，羅星早就在下水道里塞滿了炸藥包，還沿途撒了汽油。

  地下傳來了隆隆的爆炸聲，炸藥包被地下的火舌漸次引燃，劇烈的衝擊波震撼著地表。隨著震耳欲聾的又一聲爆破，地面塌陷了下去。日軍部隊發出一陣陣驚呼和怒罵聲，子彈和炮火夾雜著怒火滿天飛，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坦克落入塌陷的地面，卡在瓦礫中動彈不得。

  羅星之所以選擇圖書館設埋伏，就是因為城區下水道的主幹道經過這裡。部隊炸藥包的威力並不足以炸毀坦克，因此必須用物理地形困住它們，才能為作戰贏得一絲勝利的機會。

  羅星握緊了拳頭，截至目前，計劃都在順利進行著。

  「發射！」

  隨著羅星的命令，我方的小山炮發射出一枚火球，分毫不差地落在了日軍中間，緊接著又是一發。這門小山炮是我方唯一的重型武器，射程和準頭都差得可怕，因此羅星對它進行了改造。

  火球落地後，迅速蔓延成一片火海。日軍士兵們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可火焰卻如同魔鬼一般，任憑他們扑打、滾動，都無法減弱分毫。

  這幾天裡，羅星令士兵們找來了汽油、豬油、麵粉——對於這支部隊而言，能找到這些已經是極限了。幸運的是，附近的山裡有幾顆橡膠樹，他們還採集到少許天然橡膠。將這些東西按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後，羅星製成了土法凝固汽油彈。這東西雖然沒有真傢伙那麼大威力，但粘在身上不會熄滅。

  日軍部隊的怒吼漸漸化作了哀號，坦克里的士兵們也漸漸受不了上千度的高溫，棄車逃跑，很快又被火海吞沒了。眼看日軍失去了重型武器，高鋒一聲令下：

  「同志們，沖啊！」

  埋伏多時的士兵們從掩體中漸次躍出，喊著震天的口號，向著混亂的敵軍發起了衝鋒。羅星拿起槍想要跟上去，卻被高鋒攔了下來。

  「再等等，不能確定這些就是全部。」高鋒說道。

  羅星點點頭，眼看著戰友們將敵軍一槍一槍地解決掉。二寶沖在最前面，他嚴守了不要靠近火海的囑託，幾乎一槍一個敵人，目前已幹掉了七八個。

  又過了幾分鐘，日軍部隊的有生力量已被消滅，只留下了一堆焦屍。高鋒終於鬆了一口氣，下令部隊停止追擊。

  二寶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對羅星說道：「現在俺可以說了吧？」

  羅星一愣：「說什麼？」

  二寶哼了一聲：「之前俺要說，你說俺是福什麼哥，還說俺是咒自己！」

  羅星方才想起，之前二寶想要高談闊論一番，關於打完鬼子後自己想做些什麼。他微笑道：「行，講吧，洗耳恭聽。」

  「聽就聽，洗什麼耳朵！窮講究。」二寶擦了一把臉，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繼續說道：「俺聽連長說了，趕跑鬼子後，俺們要建立一個人民的、老百姓作主的國家。到那時就不需要搞革命了，要搞建設，把俺們的國家建設得強強的。」

  二寶說著，話鋒一轉：「但是呢，俺想了想，俺沒知識沒文化，就空有一身力氣，就會打仗。俺搞建設，恐怕要給大家拖後腿。那些事，還是留個俺的娃兒們去干吧。」

  「那你去幹什麼？」羅星忍不住問道。

  二寶神秘地看了羅星一眼：「俺想好了，到那個時候，俺就跟連長申請，去你那邊。」

  羅星愣住了，他一度認為自己聽錯了，或者二寶在開玩笑，但對方臉上真誠的笑容，容不得半點懷疑。半晌，羅星擠出一句話：「去我那邊幹什麼？」

  「幫你們幹革命啊！這個俺擅長！俺要去你那邊，讓那裡的老百姓也脫離苦海！」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破風聲，羅星不由自主地向天上看去，只見一枚炮彈劃著名火光向這邊飛來——

  「小心！」

  二寶一把推開羅星，劇烈地爆炸聲響起，羅星不由得用雙臂護住頭部。他甚至不需要確認就知道，在那樣的攻擊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二寶不可能生還。

  「快撤退！全員撤退！」

  高鋒大聲呼喊著。遠處又飛來幾枚炮彈，戰友們在火光中向著城外撤去。

  「失策了，山田的部隊是棄子！」經過羅星身邊時，高鋒一把抓起他，解釋道。

  什麼？

  為了拿下吉城，日軍居然派了一支500人的部隊當棄子！

  羅星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跟在了高鋒的後面。

  「報告連長！前面有坦克！」

  傳令兵還沒站穩腳步，便被一顆飛掠而來的子彈削去了半個腦袋。

  高鋒咬緊牙關，他四下看了一番，彎腰掀起地面的下水道井蓋。此處距離燃燒區還有些距離，但依然有熱浪裹挾著臭氣撲面而來。他拉住羅星的胳膊，說道：「我們去擋住敵軍，你順著下水道趕快逃走！」

  羅星茫然地看著連長，對方繼續說道：「如果能活著出去，記得通知大部隊！」

  說罷，他不由分說地一腳將羅星踹了下去，隨即蓋上了井蓋。

  羅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跑了多久，更不知終點在哪裡。他只是茫然地奔跑著，攀爬著，似乎要將人生的道路全部走完一般。

  衝擊他的並不是殘酷的戰爭，而是二寶和連長的選擇。他之所以加入二寶他們的隊伍，是因為除此之外無處可去。但這群人為了幫助他，早已不問生死。

  為什麼？

  想活下去不是人的本能嗎？在沒得選的時候，在別人和自己之間選擇自己，不也是理所當然的選擇嗎？如果地球上僅剩下二寶和自己兩個人類，他會怎麼做？羅星覺得，這個傻子依然願意為了他犧牲自己的。

  無關乎理性，無關乎族群，這僅僅是一個人類個體按照自身意願做出的選擇。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樣的人還不止一個，也不止一群。按照二寶的說法，在這片土地上，有著數之不盡的和他們一樣的人，這些人秉持著相同的信念，在和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鬥爭著。

  「找那麼一群願意為了別人去送死的人，不就結了嗎？俺們就是一群這樣的人啊！」

  前方出現了亮光，羅星不知疲憊地奔跑著，只要離開吉城，找到大部隊，然後……

  突然，他的腳下好像踩中了什麼。他下意識地向後一仰，狹窄的空洞裡響起爆破聲，坑道隨之震顫起來。

  有人在這裡埋了地雷！

  對方似乎並不想殺死羅星，他剛才踩中的地雷威力不算大，反應也比較慢；否則，羅星至少要廢掉一條腿。

  正在思索如何脫困時，羅星腳下的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大縫。羅星試圖攀住邊緣，但雙手一滑，跌落了下去。

  緊接著，他便失去了意識。

  ◇

  羅星恢復意識時，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綁著，四周點著火把，身邊全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兵。

  與此同時，一股異樣的感覺席捲了他的全身。

  「醒了？」

  一名軍官打扮的人蹺著腿坐在羅星面前，見羅星醒來，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

  「八路軍能幹掉山田的部隊，是你在背後幫忙吧！」他說道。多虧在「幽紅」會接觸到各國的語言，羅星勉強聽得懂這傢伙口中嘰里呱啦的日語。軍官俯下身子，揪著羅星的頭髮將他拎起來：「根據我們的調查，這支八路里可沒有你這樣的人才。說，你是蘇聯的專家？還是美國派來的間諜？」

  羅星啐了他一口，軍官一拳揍在他的臉上，又扔抹布一般將他丟在地上。

  「多虧了你，我們才能發現這個地方。」軍官擺了擺手，後方的士兵遞來一條手帕。他擦了擦沾血的手，說道：「真沒想到，吉城的地下還藏了這種東西。蒼天有眼，它註定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

  羅星方才注意到，這裡雖然是地下，但空間十分開闊。他此時位於高處，腳下是鱗次櫛比的房屋，還有青磚石鋪就的路面。但最引人注意的，無疑是屹立在城市最中心的存在：那是一位足有幾十米高的女巨人，穿著一襲涼薄的紗裙，正張開雙臂擁抱著城鎮。

  「雖然不知道這個章魚樣子的怪物是什麼，但能為大日本帝國效力，它應當感到榮幸。」軍官再次揪著羅星的頭髮將他拎起來，「你來這裡幫忙，為的就是這個吧？告訴我它的使用方法，效忠大日本帝國，我還能饒你一命。」

  然而羅星的關注點顯然在別處。

  「你說……章魚？」他問道。

  又是一拳招呼到了臉上。

  「別給我玩花樣！」軍官怒吼著，「要知道，我有一百種方法撬開你的嘴！」

  然而羅星的嘴角卻在微微上揚。他終於弄清楚了，自從醒來之後，那股縈繞不去的感覺是什麼。

  「那東西是……罪物。」羅星說道。

  軍官眉頭緊皺：「你說什麼？」

  可他突然感覺到，手中的羅星變得仿佛鉛塊一樣沉重，於是不得不放開了手。羅星掙扎著站了起來，手腕上的麻繩魔術一般地鬆了開來。一群日本兵圍了上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羅星抬起頭，平靜地直視著軍官，說道：「我問你，在你的國家，如果不得不犧牲一部分人，你會選擇誰？」

  一名日本兵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想將槍口頂在羅星頭上。軍官揮手制止了他，儘管他並不知道羅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他清楚這個人不一般，而且想要解開遺蹟的秘密只能依靠這個人。

  他想了想，答道：「最弱的那些，有什麼問題嗎？」

  羅星輕輕一勾手指，方才衝上來的日本兵的身體裡突然躥出了兩米高的火焰，進而整個人燃燒了起來，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哀號便倒在了地上。他加速了對方體內ATP（三磷酸腺苷）的燃燒，令他發生了自燃。

  羅星體會到的那種異樣，就是外網。大概是離開擁有外網的環境太久，他甚至都忘了這種感覺。連接外網發動特殊能力，羅星雖然不敢說駕輕就熟，卻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更何況比起面前的日本兵來，外網簡直親切無比。

  士兵們開槍了，然而子彈並沒有如他們所願地射向羅星，而是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後，不偏不倚地潛入了每一名開槍的日本兵的眉心。與火箭引擎較量過的羅星，反轉這個時代的子彈簡直易如反掌。

  「你……」軍官匆忙拔出配槍，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手下的步槍都不能奈何他，自己的手槍又能做些什麼？

  「最弱的已經死了，接下來是誰？」羅星向前邁了一步，嚇得軍官一哆嗦，手槍也掉在了地上。他拔出指揮刀，擺出應戰的姿勢：

  「每個人都有為天皇陛下獻身的義務！」

  就在這時，天上落下了無色的油狀液體，滴在日本兵的身上。幾秒鐘後，他們紛紛丟下了手中的槍，捂著腦袋在地上痙攣著。

  「你……你又幹了什麼？」軍官質問。

  「S-(2-二異丙基氨乙基)- 甲基硫代膦酸乙酯，又名VX神經毒素，我剛剛用周圍環境中的元素合成了一些。」羅星平靜地說，「不過我下的計量並不大，他們至少要掙扎一天一夜才會死。」他又向前邁了一步，繼續問道：「現在，只剩下你和你的天皇陛下了，你們兩個之中必須死一個，你會怎麼選？」

  軍官後退一步，沒有作聲。

  「好吧，我已經知道答案了。」羅星輕輕擺動手指，軍官手中的指揮刀突然掉了下來，雙腿無力倒在地上。羅星剛剛通過加熱細胞，撕裂了他的手筋和腳筋。

  「你們崇尚強大，所以你們弱小。你們將武力化為了欺凌弱者的暴力，所以你們必敗。」羅星淡然地說，「我剛剛在你的體內看到一個惡性腫瘤，於是幫你一把，加速了它的生長。我相信憑藉你的生命力，應當能比你的士兵們活得長吧！」

  說罷，他踏過軍官的身體，向外面走去。

  ◇

  走出坑洞，羅星來到了吉城東郊的半山腰上。

  「昨日重現，你在那裡吧？」羅星看著星空，問道。沒有回音傳來，但他清楚對方一定已經聽到了。這個時代不可能存在罪物和外網，唯一的可能性便是W-005打開了一道時空之門，將未來外網中的城鎮送到了這裡。

  「你刻意將我送來這個時代，是為了讓我探尋解決湧現的方法，對嗎？」他繼續問道。

  「你找到了嗎？」頭腦中傳來了W-005的聲音。

  羅星點點頭。

  「告訴我，你的答案是什麼。」

  羅星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近來的思考，以及解決湧現的方法說了出來。

  「你確定？」W-005問道。

  「嗯，這是我的答案。」羅星答道。

  「需要花費大量的算力，甚至會減少我的壽命。」

  「你想要什麼？」羅星早就做好了準備，如果W-005拒絕，就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想成為彌賽亞。」W-005答道，「因此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阻止龍舌蘭。」

  羅星皺眉道：「龍舌蘭小姐怎麼了？」

  「她想在這次湧現中，成為彌賽亞；同時，藉助我的能力犧牲舊時代的人獲得對抗外網的力量。」W-005答道，「一旦被她控制，我非但無法幫助你完成計劃，還會永遠失去進化的機會。」

  「彌賽亞究竟是什麼？」羅星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要怎樣才能成為它？」

  「只能告訴你，需要同種類型的罪人、罪物和湧現。」W-005依然惜字如金。

  羅星沉默著。龍舌蘭提出的方案，毫無疑問對人類種族的存續是更加有利的，並且從犧牲者數量來看，與之前的湧現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然而在這次不長的旅途中，有人，有那麼一群人告訴他，這件事有更好的解決方案。儘管結果相近，過程卻千差萬別。從這個角度出發，他和W-005的利益是一致的。

  「成交。」他點點頭。

  「好的，我會將你送去龍舌蘭在的地方。」

  W-005的話音剛落，羅星腳下便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落穴，不由分說將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