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卻說宇文化及，在魏縣稱帝之後，身邊的軍隊也就剩下一兩萬人，憑著這股力量，他想做最後的掙扎，於是就想攻占魏州城作為自己臨時的棲身之地。但一連攻打了幾十天，不僅沒有拿下魏州，反而被防守魏州的元寶藏打敗，部下又損失1000多人。

  無奈，他又帶兵奔向東北的聊城，打算招誘那一帶的賊盜入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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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一個戲劇性的事件發生了，事件的主角就是李神通。

  李神通是李淵的堂弟，李淵稱帝後，六月，任命李神通為右翊衛大將軍。十月，任命李神通為山東道安撫大使，唐朝在山東各路的兵馬都接受他的節制，相當於大軍區司令。

  李神通率領的唐軍於武德二年正月，開始向宇文化及的部隊發起進攻，宇文化及抵抗不住，向東逃往聊城。

  李神通攻克魏縣，殺死、俘虜兩千多人，然後帶兵一路追擊宇文化及到聊城，並包圍了聊城。

  閏二月，李神通攻打聊城，宇文化及的軍中糧食匱乏，軍心大亂，已經沒辦法支持下去了，於是派人向李神通請求投降。

  李神通堅決不予接受。他認為自己帶領的軍隊完全有能力攻破聊城，消滅宇文化及。

  他的副手崔干腦子還比較清醒，他勸李神通說：「大將軍，我們應該趕快接受宇文化及的投降，機不可失，因為竇建德的大軍就在附近，要是他突然發兵前來，加入戰場，趁火打劫，我軍將不可避免地面臨兩面作戰的情形，那樣凶多吉少，對我方極其不利。」

  李神通堅決不聽，他對崔干說：「我軍將士長期在外征戰，如今宇文化及軍糧已經快完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大獲全勝，應當力戰攻下聊城，奪其財物以獎賞將士。如果接受他的投降，按照規定，是不允許動用俘虜的物資賞賜軍隊的將士的，那麼我們哪什麼來獎勵將士們呢？」

  崔干說：「老大，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們這邊萬一倉促之間打不下來，竇建德的大軍一到，我們會受到兩面夾攻，必敗無疑，怎麼還能貪圖財物而不接受投降呢。」

  李神通一聽大怒，沖崔干說：「你算是什麼東西，還趕來教訓我。左右給我拿下，等我打下宇文化及，再來和你算帳。」

  於是就把崔干囚禁在軍中。

  果然過了兩天，負責後勤保障的宇文士及從濟北運糧到來，接濟哥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的兵力有了糧草，軍心大震，又重新開始抵抗。

  李神通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於是大怒，親自指揮部隊攻城。

  貝州刺史趙君德立功心切，率先登上城牆，眼看著搶了頭功，李神通一看，不是自己第一個登上城牆，那怎麼行！這次不算！

  於是鳴金收兵，因為李神通是個小心眼的領導，他嫉妒部下的功勞超過自己，這麼露臉的事情，要是讓趙君德一個人得到了，讓他李神通情何以堪。

  趙君德本來心情很好，站在城牆上，正準備擴大戰果，一鼓作氣拿下城門，突然聽到鳴鑼收兵的命令，他扭頭一看，立刻就明白了什麼意思，於是大怒，大罵了一句：「狗日的李神通，給我搞這一套，不就是怕起搶了你的風頭嘛！好好好，老子不幹了！」

  萬般無奈地下了城牆，這次攻城沒有得手。

  於是雙方又陷入了拉鋸戰。

  李神通不死心，於是派兵到魏縣搬取攻城器械，但被莘縣的武裝人員打敗，這樣又拖延了幾天，恰好這個時候，竇建德帶領大軍即將抵達的消息傳來。

  竇建德勢大，李神通自忖不是竇建德的對手，弄不好會全軍覆沒，於是連忙率軍撤退。

  此後一段時間，李神通將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慘重的代價。

  兩天後，竇建德開始攻擊聊城。這個時候，另一個關鍵人物粉墨登場，這個人就是王薄，他是隋末農民起義的第一人。

  王薄本來是隋朝齊郡鄒平縣(今山東鄒平北)的一名農民。

  大業七年(611年)十二月，王薄因兵役繁重，便與同郡人孟讓聚眾起兵反隋，他們占據長白山(今山東鄒平、章丘交界處)作為根據地，在齊郡、濟北郡(今山東平陰、東阿一帶)附近搶劫掠奪，王薄自稱「知世郎」，意為能預知天下局勢將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同時王薄還有一定的文學才華，創作了一首在當時幾乎家喻戶曉的歌曲《無向遼東浪死歌》。歌詞是這樣的：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盪。

  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他用歌詞動員老百姓拒絕聽從隋煬帝的命令出征高句麗，參加農民起義軍。於是，逃避征役者爭相投奔王薄。

  大業八年(612年)，王薄領導的義軍發展到數萬人，聲勢浩大，屯駐於泰山腳下。

  大業九年(613年)，隋朝名將張須陀率領郡兵在泰山下進攻王薄。當時張須陀為齊郡(治所在今山東濟南)丞。

  張須陀之所以有名，不僅僅他是隋朝末期隋煬帝楊廣最為倚重的名將之一，更為大家所熟知的事情，他是大名鼎鼎的秦瓊和羅士信的發現者、栽培者，是一個有慧眼的名將。

  在家喻戶曉的小說《說唐演義全傳》中，秦瓊和羅成都屬於當時最著名的英雄好漢，武功高強，而羅士信就是羅成的原型。

  不過，羅士信的父親並不是北平王羅藝。歷史上確有羅藝其人，隋末任虎賁郎將，駐守涿郡。619年投降李淵後，賜姓李，初封燕公，後晉封燕郡王，但他和羅士信沒有任何關係。

  羅士信是齊州歷城(今山東濟南)人，他父母是做什麼的，歷史上沒有記載，那大約就是個普通農民，典型的草根階級。因為只有這樣家庭的孩子，恰好時逢亂世，才能放手一搏，謀求功名富貴。

  613年(大業九年)，王薄、左才相、孟讓攻打齊郡，齊郡通守張須陀率軍征討。當時，羅士信年僅十四歲，請求從軍征戰。

  張須陀道一看，這就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孩子嘛，於是就帶著嘲笑的口吻說：「孩子，我看你連穿盔甲的力氣都沒有，怎麼能行軍打仗呢？」

  羅士信大怒，當即身披兩副甲，懸掛兩壺箭，飛身上馬。

  張須陀一看，這孩子別看其貌不揚，原來天生的有神力，今後加強營養，個子長大些，更是不得了，又是一個萬人敵。

  事實證明，張須陀確實有眼力，羅士信成了隋末唐初首屈一指的猛將，和他在一個等級的，估計也就是裴行儉、尉遲敬德、秦瓊等幾個人而已。

  不久，張須陀在濰水(今濰河)與王薄軍交戰。王薄軍剛剛列陣，羅士信便一個人躍馬殺入敵陣，連殺數人，並斬下一個人的首級拋向空中，再用長矛接住，在陣前縱橫馳騁。

  看到這一幕，王薄軍一下子就被嚇傻了，幾千人誰都不敢逼近羅士信。張須陀乘勢進攻，大破起義軍。

  羅士信乘勝追擊，每殺一個人就割下對方的鼻子藏好，回軍後以鼻子的數量報功。

  此戰羅士信一戰成名，成了聞名遐邇的超級殺手。

  張須陀十分嘆服，將自己的戰馬立即賞給了羅士信，並將他留在身邊擔任護衛。

  此後，每次張須陀衝鋒陷陣，身邊都帶著羅士信這個超級殺手。

  隋煬帝得知後，遣使慰問，又讓畫工畫下張須陀、羅士信戰鬥的場面，進獻於長安朝廷。

  從此以後，羅士信的名字在大隋朝家喻戶曉，成為人人膽寒的超級殺手。

  秦瓊字叔寶，和羅士信一樣，也是齊州歷城(今山東濟南市)人，兩個人是正兒八經的老鄉。

  秦瓊的出生年月歷史上沒有明確的記載，估計他的年齡要比羅士信大一些，因為《說唐》、《隋唐演義》等小說，眾英雄都把秦瓊稱呼為「秦二哥」，我們參照羅士信的年齡推算，羅士信出生於公元600年，參軍張須陀的軍隊的時候才十四歲。秦瓊估計比羅士信至少要大個五六歲。

  秦瓊祖上都是當官的，他父親秦愛(546年-614年12月27日)，字季養，在北齊的時候擔任過咸陽王的錄事參軍。

  錄事參軍，亦稱錄事參軍事。為王、公、大將軍的屬員，掌總錄眾曹文簿，舉彈善惡。擔任的職務相當於總司令部的辦公廳主任兼紀委書記。也是一個非常了得的職務。

  隋大業年間，秦瓊在隋將來護兒帳下任職，估計是擔任來護兒的貼身警衛，這個時候他估計也就是二十歲左右。因為憑他的本事，在軍中無論如何是埋沒不了的。三十歲他肯定成名了，不會再幹警衛這個職務了。

  來護兒，字崇善，江都(今江蘇揚州)人，隋朝名將。出身於新野來氏，早年投奔隋軍，參與平定陳朝以及江南叛亂，累功至上開府、大將軍。

  隋煬帝大業年間，進拜右翊衛大將軍，並以行軍總管之職三次隨從隋煬帝征高句麗，平定楊玄感叛亂。後隨隋煬帝巡幸江都，官至左翊衛大將軍，封榮國公，隋煬帝對來護兒的禮遇之隆，滿朝無人能及。

  大業十四年江都兵變，隋煬帝遇弒，來護兒一同遇害。

  來護兒是秦瓊的第一個發現者。

  歷史記載，秦瓊母親去世時，來護兒專門派人前去弔唁。軍士們對此感到奇怪，就問來護兒說：「士兵死亡和家中有喪事的很多，將軍為何只弔唁秦叔寶的家人呢？」

  來護兒回答道：「此人驍勇彪悍，又有志向氣節，將來必能自己取得富貴，怎能當做卑微之人對待呢？」

  秦瓊這個人，有萬夫不當之勇，經常可以在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和羅士信一樣，也是一個超級殺手，他們倆關係很好，惺惺相惜，又是老鄉。他們和歷史上的關羽、張飛基本上是一個檔次的。

  離開來護兒後，秦瓊跟了張須陀。

  估計這個時候他才和羅士信相識，成為朋友。秦瓊和羅士信都在張須陀的手下擔任下級軍官，帶兵千人，估計都是團級幹部。

  張須陀帶兵征討王薄，王薄不敵，只好引軍南下，轉戰到魯郡(治所在今山東兗州)。張須陀窮追不捨，追至岱山之下時，王薄麻痹大意，未設防備。

  張須陀探明消息後，派秦瓊和羅士信率領精銳出其不意地攻擊王薄軍，大敗王薄軍斬首數千級。

  王薄收攏被打散的部下萬餘人北上渡過黃河，又被張須陀追至臨邑(今濟南市北)擊敗，斬首五千餘級，獲六畜萬計。

  當時天下太平日久，百姓多不習兵，地方官吏每與叛軍作戰，或棄城逃跑，或開門出迎。唯獨張須陀勇決善戰，同時又擅長撫馭，所以很得軍心，當時號為名將。

  大業九年(613年)，王薄又聯合起孫宣雅、石秪闍、郝孝德等農民起義軍十幾萬人攻打章邱(今山東章丘西北)。

  張須陀派遣水軍斷其水運，自率兩萬步兵、騎兵擊討叛軍，叛軍大敗，散軍潰至津梁時，又被水軍周法尚所拒。張須陀與周法尚水陸夾擊再次大敗叛軍，獲其家累輜重不可勝計，還向朝廷發布告捷文書。

  隋煬帝接報後非常高興，通報嘉獎了張須陀，並專門派畫匠到軍隊裡給張須陀畫像，然後送到自己的宮廷里展覽。

  唐武德二年(619年)閏二月，王薄率眾投奔宇文化及，並與宇文化及一同守衛聊城。

  因為王薄聽說宇文化及攜帶著無數金銀財寶，還有幾千宮女，他就偽裝成降附的樣子投靠宇文化及，以便尋找機會奪其財富、美女。

  就在此時，竇建德大軍突然來到，王薄為了活命，就偷偷地投降了竇建德，放大軍進城活捉了宇文化及，並俘虜了他的部眾。

  隨後，竇建德將宇文化及裝入囚車，押送到河間。竇建德召開大會，列舉了宇文化及弒君害民的種種罪行，把他和他的弟弟宇文智及、兩個兒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一一砍下了腦袋。

  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因為在外押運糧草，這個時候只好選擇逃命。他年輕時和李淵同在隋朝為官，兩個人關係很好，於是他選擇捨棄妻兒從濟北西歸唐朝。

  原來武德元年(618)，李淵在長安稱帝後，就派人到黎陽(今河南濬縣)去見宇文士及，目的是藉機招降宇文兄弟，畢竟他們手下有十幾萬精銳的驍果軍，最關鍵的是還有蕭皇后和幾千宮女，李淵這一輩子最喜歡的是美女，他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

  宇文士及於是暗中派家童前往長安，給李淵捎去了一個金環。

  李淵一見大喜說：「我曾與宇文士及同朝為官。如今獻上金環，是表示要來投奔我啊。」

  當年九月，宇文化及逃到魏縣(今河北魏縣)，部下潰散，兵力逐漸減少。宇文士及力勸兄長投降唐朝，遭到拒絕。

  宇文士及不願隨行，遂按照封德彝的建議，請求到濟北(今山東茌平縣)徵集軍糧。不久，宇文化及毒死楊浩，自立為帝，冊封宇文士及為蜀王。

  619年(武德二年)，宇文化及為竇建德擒殺後，濟北豪族都勸宇文士及徵發山東兵馬，北擊竇建德，奪取河北。

  宇文士及沒有同意，隨從封德彝主動投奔長安。

  李淵見到宇文士及來降，於是責備道：「你們兄弟當初確定進攻關中的方略。如果擊敗我們父子，還會放過我們嗎？你現在能到何處安身呢？」

  宇文士及跪下請罪道：「臣罪該萬死。但臣從前在涿郡、汾陰宮便曾與陛下密論時局。陛下稱帝後，臣便欲投效，並進獻金環，希望以此贖罪。」

  李淵大笑著對旁邊的宰相裴寂道：「此人六七年前便與我談論天下大事，你們都還在他之後。」

  當時，宇文士及之妹是唐高祖的昭儀，深受寵愛，唐高祖便封他為上儀同。李淵又把自己的一個堂妹李氏嫁給了宇文士及，李氏因為是唐宗室女，後來封壽光縣主。

  可以這樣說，在宇文化及三兄弟中，數這個宇文士及命好，他不僅活了下來，還在後來大放異彩，在唐初李淵和李世民執政的時候，深得信任，都曾經擔任過宰相的職務。

  南陽公主也是一個值得一說的人物，她出生於開皇六年(586年)，是隋煬帝楊廣的長女，母蕭皇后。

  因為宇文述深得當時還是晉王的楊廣的信任，隋文帝開皇十九年(599年)，楊廣就把最喜歡的長女南陽公主嫁給了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婚後生子宇文禪師。

  南陽公主長相非常漂亮，又很有才氣，她自從十四歲嫁給宇文士及後就以孝順出名。

  公公宇文述重病快死的時候，南陽公主以千金之身親自調飲食，手自奉上。

  隋煬帝楊廣很寵愛這個美麗懂事的長女，經常帶著她外出巡遊。江都兵變的時候，她就在隋煬帝的江都宮裡，和丈夫宇文士及在一起。

  隋煬帝被殺後，蕭皇后帶著女兒南陽公主等人被宇文化及裹挾到聊城。不久，宇文化及被夏王竇建德生擒，

  此時的竇建德聲名顯赫，被他俘虜的隋朝舊臣拜見竇建德時，一個個都驚慌失措，害怕竇建德一不高興，就會要了他們的小命。

  只有南陽公主神色自若，見竇建德時她落落大方地說：「感謝大王，興起義兵，生擒賊子，為我父皇報仇雪恨。我雖然是一個文弱女子，但是遭此殺父之仇，亡國之恨，未嘗有一天忘懷也，只要能夠實現夙願，我雖九死，也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今日大王幫我實現了夙願，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甘願立即赴九泉之下告慰父皇。」

  說罷，放聲大哭，聲嘶力竭，聽到的人沒有不動容的。

  大家都非常尊重她。

  竇建德誅殺宇文化及後清理餘黨，當時南陽公主和宇文士及的兒子叫宇文禪師，年僅十歲。

  竇建德派武賁郎將於士澄對南陽公主說：「宇文化及躬行弒逆，人神所不容，現在將族滅其宗。公主之子，法當從坐，若不能割愛，亦聽留之。」

  竇建德這個人非常厚道，也特別尊重南陽公主，所以並沒有強迫她大義滅親。南陽公主只要不答應，他兒子是完全可以活命的。

  南陽公主哭著說：「武賁既是隋室貴臣，此事何須見問？」

  竇建德於是就殺了宇文禪師。

  此後不久，南陽公主就選擇遁入空門出家為尼。

  竇建德失敗後，南陽公主將要回到西京長安，途中與宇文士及在東都洛陽相逢，此時宇文士及在秦王李世民手下擔任要職。

  南陽公主決意不與宇文士及相見。宇文士及糾纏不休，請復為夫妻。他也忘不了這個絕色女子。

  南陽公主憤然拒絕了他，說：「我與君是仇家，只恨不能手刃君，只是因為令兄謀逆之際，君並不預先知情罷了。」

  於是宣布與宇文士及徹底斷絕關係，嚴厲地叫他趕快離開。

  宇文士及仍然請求，南陽公主憤怒地說：「你一定想死的話，就可以進來見我。」

  宇文士及見她說得這樣堅決，知道說服不了她，於是拜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