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平息叛亂
2024-10-04 09:29:08
作者: 莫然
東方泛起拂曉的曙光,將黑暗的夜幕漸漸推向了遠方。原本黑沉沉的松林里,開始有火光在隱隱閃動,四處也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這聲音越來越沉重,連大地都被震得發抖。歐陽文帶著一支精銳部隊,來到了王建墓外的松林里,幫助他們查看地形,布置兵力。向克群又命令一個小炮排展開戰鬥隊形,在松林外架好了機槍和小炮,虎視眈眈對準了王建墓旁邊的那座大廟,只等敵人自投羅網……
歐陽文頭晚被帶回王建墓,受到了嚴密的監視,但他還是借入廁的機會,翻牆逃跑,回到市里。喬興海聽取了他的匯報,顧不上悲痛犧牲的妹妹,立刻打電話給鍾懷鼎,從「城防」調了一支精銳部隊,去自衛隊駐地制止這場暴亂,搭救鄧兆山和馮國棟。喬興海也深悔自己警惕性不夠,但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應該儘快制止叛亂,而且要果斷堅決。正巧這時,趙毅然又命向克群回城,向喬興海匯報了城外的情況:譁變的312師已被「川保」殲滅,師長伍崇義想逃跑,也被擊斃。喬興海就派向克群去帶隊制止叛亂,歐陽文也堅持要跟去,喬興海同意了。他知道歐陽文恨透了那幫狗特務,決心要抓住他們,為妹妹報仇。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一定要遵守黨的政策。」他叮囑臉色鐵青、眼神悲傷的歐陽文,「首惡必懲,但要爭取把那些受騙的自衛隊員,全都給拉回來……」
向克群連忙點點頭,「放心吧,政委同志!」
「我也絕不會感情衝動泄私憤。」歐陽文說話時,全身都在憤怒得發抖,「但我一定要抓住那個嚴其勛!我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五個窟窿,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現在,平叛部隊已把王建墓包圍得如鐵桶一般。歐陽文望向東方,那顆啟明星已高高升入天際,隱約閃耀著晶亮的光芒。天快亮了,歐陽文深怕自己來遲,讓敵人逃走。但聽廟內人聲鼎沸,聲音雜亂,似乎在集合,好象隊伍還沒拉走……
他連忙小聲對向克群說,「趕快喊話,別讓那些自衛隊員受騙了……」
向克群雙手捧成喇叭形喊道:「自衛隊員們,你們受騙了!有特務混進你們當中,要把你們的隊伍給拉走……現在共產黨已經發現了,我們是城防的部隊,奉命來制止這場反革命叛亂!解放軍就要進城了,希望你們活捉嚴其勛,立功受獎!」
話音剛落,大廟裡象是恢復了電源,立刻燈光閃爍,人聲沸騰:
「他媽的,我們受騙了!」
「是啊,說是緊急集合,軍事演習,想把我們拉走……」
「共產黨打來了,老子也起義了,不跟他們走……」
「誰是那個嚴其勛?趕快站出來,讓老子活捉他娘的!」
麗嵐和嚴其勛在屋裡也聽見了,嚇得氣急敗壞,全身亂顫。他們早就發現歐陽文逃走了,正在互相埋怨,又讓大麻子和禿頂藉口軍事演習,通知緊急集合,想把隊伍拉走。但自衛隊從沒幹過這號事,幾千人忙亂了半夜,怎麼也到不齊。忽聽廟外又傳來喊話聲,嚴其勛和麗嵐更是亂了陣腳,明知消息走漏泄了密,看來今天的行動非失敗不可!兩人的心都跳得象兔子蹦,趕快準備逃跑……
禿頂急忙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好了!自衛隊員都反了,說你們是特務,要來找你們算帳!大麻子也被他們給抓了……」
嚴其勛又吃驚又惱怒,麗嵐連忙問,「還有那些我們的人呢?」
「他們早就跑了,咱們也趕快逃吧!」禿頂說,「遲了就沒命了!」
麗嵐無可奈何,長嘆一聲,「一切計劃都泡湯了……」
嚴其勛驚懼萬分,拉著麗嵐就和禿頂逃出大廟。他們失魂落魄,慌不擇路,在黑松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跑出去才有生路!身邊的樹幹和草芒,撕拉著他們的衣服褲子,手和臉全都被荊棘劃破了,血糊淋漓……
他們疲勞不堪,正想休息一下,忽聽王建墓那邊又傳來驚人的怒吼:
「抓住他們!搜遍這片松林……」
「他們逃不掉的,一定要活捉……」
三個人都嚇得肝膽俱裂,心悸戰粟,不顧自己的筋疲力盡,也不管地上的石頭爛草,高低不平,坑坑窪窪,又驚慌失措地跑開了。好比漏網之魚,喪家之犬,三個人終於逃出這片黑松林,沒入那無邊的曠野里……
這一天的早晨來得特別快,太陽很早就出來了,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驅散了附近的沉沉霧靄,周圍的鄉村也飄起了縷縷炊煙。自衛隊員被集中在大廟裡,席地而坐,槍枝武器也都收繳了。人們有的在低聲議論,有的在高聲謾罵狗特務。也有人感嘆沒上當受騙,自覺有功,還有人笑哈哈地說:這回才算是真正的解放了!
歐陽文和向克群帶著部隊衝進來,先找到關押鄧兆山和馮國棟等人的地方,放出了他們,然後在廟裡搜索了一圈,尋找嚴其勛和麗嵐的蹤影,又派人在松林里穿梭蔑篩地搜查了很久,幾乎把王建墓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
「難道他們跑進了深山?」向克群望望天際線上那片高峻的大山。
「不可能。」歐陽文面色凝重地搖搖頭,「我估計,他們還會潛進市里去搞破壞……我不會放過他們,一定要抓住他們!」
兩人雖然通宵辛苦卻精神不減,又回去找到鄧兆山,匯報了喬興海的指示和搜索的情況。鄧兆山說:「我們會嚴格照臨工委的政策來辦理,立刻對自衛隊員進行甄別,參加了叛亂的絕不饒恕!向克群帶著一半人馬留下來,幫助我們,歐陽文帶著餘下的人回城,繼續搜捕嚴其勛和麗嵐,一定要抓住這兩個罪魁禍首!」
馮國棟面色羞愧地不言不語,這時才對鄧兆山表明心意:「宣布起義的時候,我也是真心實意,都怪桂永泰那個老狐狸,我聽信了他的話,上了他的當……幸虧你們的人打來,才救了我,我真是懊悔萬分呀!」
鄧兆山連忙安慰他,「這場反革命叛亂已被鎮壓,自衛隊也沒受到太大損失……希望你們能和城防、川保聯合,共同保一方平安,準備迎接大軍進城!」
「沒問題!」馮國棟拍拍自己的胸口,「就請你們看我的實際行動吧!」
鄧兆山和馮國棟聽說了喬雪虹犧牲的消息,都是潸然淚下。鄧兆山尤其痛心疾首,含著眼淚說,「老喬太不容易了!妻子剛犧牲,又失去了妹妹!」
「都怪我……」馮國棟也流著淚說,「這才是巨大的損失!」
在滿天朝霞的映照下,歐陽文去松林里尋找喬雪虹的屍體。他心急如焚地轉過一棵棵松樹,又撥開一叢叢荊棘雜草,再繞開一個個堅壁岩石,在松林里找了一陣,才找到那片讓他終身難忘的地方。但她不在那裡。地上的血跡仍清晰可辯,那棵捆綁過她的大樹也是悄立無聲,繩子卻寸寸皆斷,脫落在地……
歐陽文楞怔良久,終於明白,一定是附近的村民安葬了她!他又找了很久,果然找到一座新墳,墳上已經凝結了一層冰霜。四周的野草低頭聳立,仿佛在向一個美麗的靈魂致敬,蕭瑟風聲吹動著松林,似乎奏響了一道悽美的頌歌……
歐陽文抹去滿臉的淚水,跪在愛人墳前,三個月來所積聚的一切情感:焦慮、隱憂、興奮、激昂……全都在胸中奔騰激盪,翻波卷浪。這是多麼令人振奮又多麼讓人難熬的三個月啊!在這三個月里,他和心愛的人又經歷了多少痛苦和折磨啊!就在最黑暗的時候,他們的愛情也是純真的,他們的信仰也從未動搖過。如今他們終於迎來了解放,但一對戀人卻天人永隔,再也不能團聚了!命運對他們殘忍又慷慨,同時給了他們勝利和絕望!歐陽文哭了,哭得很傷心,很悲痛,似乎想把人世間最後的苦水全都倒出來,騰出空隙好存放以後的歡欣與希望……
喬興海循著哭聲找到了他,看見這座新墳,巨大的痛苦也象磐石一樣壓在心頭。他和鍾懷鼎剛剛趕到,還代表地下黨跟馮國棟談了話,鼓勵他走上正確的道路。三個人又商量了一番迎接解放軍何時入城、以及移交城防的大事,但他卻始終怕提起一個名字,而這個名字他又不能不提……聽說歐陽文去找妹妹的屍體了,他才連忙趕來。鄧兆山很想陪同,但沒跟來。他已經知道了喬興海兄妹和歐陽文的關係,想讓這個堅強的領導人,單獨去勸慰他原本的妹夫。
喬興海默默站立在妹妹墳前,低低地垂下頭去,似乎在抑制著自己的感情,那顆從來就沉靜堅定的心,也猛烈地激盪起來……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他腦海里浮起了妹妹短暫的一生。從她加入組織的那天起,妹妹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就跟黨的事業緊緊聯繫在一起。她的英勇犧牲,也是為了把自己永遠地奉獻出去!他又慢慢揚起臉來,這張臉上非但沒有悲傷,還因為陽光的熱烈照耀,而浮現出一種溫暖的表情。這個老共產黨員平靜地說:「她死得很壯烈,也死得有價值……在艱難的時候能堅持到底,在勝利來臨的時候敢於犧牲,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喬興海嘆息著把手一揮,「但時代把這一頁翻過去了,歷史不允許我們久留……走,歐陽,跟我去迎接解放大軍!」
歐陽文擦乾眼淚,跟著喬興海走出松林。只見紅日高照,東方象被大火烘烤似的紅了半邊天,映照得滿天彩霞艷麗無比,大地處處都是純淨明亮的光芒。解放和勝利,就是驅散冬日陰霾的最好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