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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又一次暗殺計劃

2024-10-04 09:27:22 作者: 莫然

  程浩德和向克群知道馬祥沒事兒,只是被關了禁閉,都鬆了一口氣。據說蔣介石不久便會逃往台灣。看來要想刺殺他,必須再策劃一次重大行動。程浩德就約了向克群,去皇城一帶的「扯謊壩」喝茶,準備細細商量此事。

  這「皇城」蔚為壯觀,修得富麗堂皇,是明王朝蜀藩的王宮,也即朱元璋為他最寵愛的第十一子朱椿所修的官殿。其格局幾乎跟北京城裡的天安門相仿;正對廣場的前門有一條橫貫東西城的金河,左右兩邊是東西華門。金河上有三道大橋,橋兩邊還各有一對很大的石獅子,外觀相當巍峨。朱椿受封為蜀王,進駐成都,見了父王為他修的這座王官,也感嘆其雄偉豪華,說不知花了國庫里多少銀子!

  歷盡磨難,飽經滄桑,這皇城早已成為歷史陳跡,只剩下敗瓦頹垣,滿目荒涼。那百萬匹明代大城磚本來還算完整,又被歷代劣賊偷拆,盜賣一空,如今也是一片瓦礫,幾道殘壁。抗戰中,這塊荒地一下遷入了好幾所大專院校,頓時學子薈萃,書聲不絕。抗戰後,這裡又丟下一個爛攤子,漸漸演變成一個破市場,到處是算命看相的,打金錢板的,賣唱的。外省流落來的難民們,也在這裡用草蓆爛棚搭成了棲身之所。於是貧民窟和扯謊壩合二為一,舊市場與黑社會共處一地,成了一個千奇百怪、藏污納垢的縮影。但皇城位於市中心,其最高處煤山又是全城制高點,算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煤山上有一個茶館,倒是生意興隆,熱鬧非凡,來這裡喝茶的什麼人都有:拐子騙子妓女和生意人,異常複雜,也便於隱蔽。

  向克群進了煤山茶館,照例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找到了程浩德,他正慢悠悠地喝著茶,一面觀看著茶館窗台擺放的一盆仙人掌,似乎很欣賞的樣子。

  向克群走過去仔細端詳,仙人掌種在一個特大土碗裡,簡陋而卑微,便有些不解地搖搖頭,「這種既不開花,又不結果的植物,你怎麼還會喜歡它?」

  「我說了它的好處,你也會喜歡。」程浩德微微笑道,「它長年綠色,永遠保持著青春的活力;它多刺,這正是一種可貴的戰鬥精神;它耐旱,在任何艱苦的環境中都能生存下去……這不是很高尚的品格麼?」

  

  「說得對!」向克群不禁笑出聲,又看了夥伴一眼,「哎,我覺得,你跟這仙人掌倒有幾分相似……大概它就是你的化身吧?」

  「不敢。」程浩德也悄聲笑道,「但我總願用它,來勉勵自己……」

  向克群坐下來,又仔細端詳了同伴一眼。幾年的接觸,他總覺得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一種神秘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或許,他就是「那邊的人」吧?向克群素來穩重,知道共產黨從不輕易暴露身份,便不想多打聽。倘若程浩德真是共產黨,他倒更願意跟此人接觸了,誰不想棄暗投明,走一條正路啊!

  程浩德望望向克群的神色,似乎體會了他的心情,卻不願點破。等茶倌倒好了茶又走開,他就壓低聲音說,「今天約你來,還是為了那件事……」

  「那件事恐怕不好辦了!」向克群皺著眉頭說,「以後的機會也不多了……」

  「那我們更要創造機會。」程浩德揮揮拳頭,「否則就功敗垂成了!」

  「難啊!」向克群抽著煙,嘆了口氣,「我說就算了吧!反正共產黨解放軍就要打來了,他老蔣也沒有好日子過了……我們還是放棄吧?」

  「怎麼?你怕了?」程浩德斜了他一眼,口吻有些不屑。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向克群也激憤起來,「老頭子的警惕性那麼高,保護措施又那麼好,我們根本不得近身呀!何況搞了幾次,人家也有防備了,再搞就更難了……而且,你目前也沒有好辦法。」

  程浩德耐心地說,「這的確是一塊硬骨頭,但我們一定要啃下去。你想呀,再過幾天,也許一天、兩天,解放軍還沒打過來,老滑頭就飛到台灣去了!難道我們能讓這個獨夫民賊,歷史的罪人,逃脫人民的審判?」

  向克群想了想,覺得此話有理,就說,「依你吧,可是要想個好法子,選擇確有把握和肯定能成功的路線去干,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兩人商議來商議去,蔣介石身邊總有侍衛護著,近距離行刺根本不可能,還是要考慮遠距離的射殺。但如何下手呢?他們又深思起來。茶倌來添茶時,發現他們一個人身子微向後仰,兩手交叉墊在腦後,眼睛凝視著天花板,另一個卻伏在桌上,側著頭,皺著眉,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亂劃,還以為這兩人有神經病呢!

  程浩德終於想出一個十分刁鑽的點子,「哎,上次咱們是想用大炮來轟,這次呢,咱們改用小炮來打,用迫擊炮,行不行?」

  「迫擊炮?」向克群看了看四周,小聲說,「你瘋了嗎?炮架在哪兒啊?」

  「就架在軍校的牆外。」程浩德邊思索邊說,「老蔣不就住在一號樓嗎?我考察過那一帶,那棟小樓背靠武擔山,正前方兩百米外是一堵高牆……可是牆再高,也沒他住的二層樓高,牆內雖然戒備森嚴,牆外卻是無人看管的一片瓜田,還有個破窩棚,是以前守瓜人住的……咱們就預先把小炮藏在窩棚里,到了晚上,找准了目標再開炮,保證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向克群表示懷疑,「咱們倆都不會打炮,再練上幾天也不管用,等到我們練成神炮手,老蔣早就跑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想到一個合適的人……」程浩德胸有成竹,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大口,卻沒說出那人的名字,「總之,他有這本事,指哪兒打哪兒,百發百中……不過我看呀,這事兒還是單線聯繫吧,由我去跟他商量,你就不參加了!」

  「這……」向克群有些不高興,「你是不信任我?怕我意志不堅定?」

  程浩德笑起來,他有地下工作的經驗,越想越覺得這樣才妥當。「我是怕萬一發生意外,有個閃失……至少,你還能保存下來,也是一股正義的力量吧!」

  向克群凝視著他,對方這副視死如歸、超然淡定的樣子,越看越象共產黨!他又低頭想了想,覺得話說到這份兒上,應該向對方挑明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他有些衝動地問,「依我所見,正義與革命,革命與共產,這些字眼兒應該是聯繫在一起的!你是不是共產黨呀?」

  「你要覺得我象,那我就是吧!」程浩德懇切地拍拍同伴的手背,「總之,若是我有個意外,或者不測,希望你能把這件事進行下去,這也是一種信仰。我相信,世間沒有攻不破的堡壘……」

  他沒說完,就站起來,「天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向克群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他也站起身來望向窗外,一片氤氳的霧氣在煤山下蒸騰,他周身熱血奔涌,又霍地車轉身來,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程浩德的手,壓低聲音說,「好吧,我祝你成功……不過,還是要跟那個人好好研究細節,這一出手,必須謹重,不能有任何紕漏,你也得為革命,不,是為了正義而保重你自己啊!」

  程浩德兩眼放光,把拳頭往掌心裡一擊,堅定地說,「你放心吧!」

  他們走下煤山,走過這灰塵蔽天、污水滿壩的骯髒地區,都有些感慨不已。共產黨必將拯救全中國,包括改造這片破爛棚戶的頑固堡壘。而皇城也會作為歷史的見證,見證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曾有兩個年輕人為此做出的努力……

  程浩德早就認識羅易光,此人是大伯下屬的一個炮兵排長。他身量不高,卻幹練機警,而且是個神炮手,打迫擊炮確有百發百中的本領。程浩德搞特訓時,曾邀他來軍校上課,兩人因此結識,常在一起喝茶。羅易光也曾透露自己被解放軍俘虜過,而且對共產黨有好感。程浩德發現此人思想挺「左」,也算有覺悟,還多次說要棄暗投明,便暗暗思量,沒準兒什麼時候能用上此人?

  他當晚就去找羅易光,談得很投契。次日一早,他們就換上便裝來到軍校牆外那塊空地上。這裡荒涼蕭瑟,一片靜寂,種菜的老鄉都不知去向,只留下幾個破爛低矮的窩棚。兩人神精專注地打量著高牆裡的那棟小樓,一面商談著細節。

  「這個距離沒問題。」羅易光眼睛靈動地轉了轉,啞著嗓子說,「只要認準老蔣具體住在哪兒,不是吹,我一準能把他打成炮灰!」

  「這個好辦。」程浩德指了指小樓,「二層以上都是他的房間,到了晚上一亮燈,大放光明,就給你定好了目標,你只要朝著樓上打,准沒錯兒!」

  「什麼時候動手?」羅易光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程浩德擰起兩道劍眉,思恃了一下,「今天夜裡吧?趕早不趕晚……」

  「好啊,晚上八點咱們再過來,我把炮也扛來。」羅易光說著轉身就走。

  程浩德連忙拉住他,「不忙,再好好商量一下,炮打老蔣可沒那麼容易!」

  「嗨,這是一隻煮熟的鴨子,你還怕他飛了?」羅易光滿不在乎。

  程浩德想了想,傍著他一道走開,好似隨口問,「這是個掉腦袋的事兒,你為啥要來干?你就不怕出了問題,你會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我這條命就是共產黨給的!包括我們家……」羅易光拍拍胸脯說,「那年我被拉了壯丁,家裡又遇上春旱,幸虧游擊隊來了,組織抗租抗稅,又帶著鄉親們吃大戶,借糧維生,還打下幾處糧倉,我爹我娘才活了命。我當了解放軍的俘虜,人家又給我治傷,好吃好喝地待我,要不我這條爛命早就扔到陰溝里去了!」

  程浩德聽他講得繪聲繪色,不禁展開笑顏,也說了一句四川話,「格老子,你還挺有這階級覺悟呢!」

  「在俘虜營里,我們受過這個教育嘛!」羅易光笑嘻嘻地說,「你讓我來炮打蔣該死,是對我的信任,我心頭有數……你就放心吧!」

  「好!」程浩德至此才完全放下心來,一雙深沉明亮的眼睛看定這個新戰友,「那我們就晚上八點,再到這個地方來,你把炮也給帶來。」

  天黑之後又是輕霧瀰漫,掩護著兩條人影象夜貓子般梭進一個窩棚。程浩德擦燃一根火柴,只見羅易光抱著一樣用棉絮裹著的很沉重的東西,小心地放在爛草蓆上,再把棉絮解開,裡面是一門用油布裹好的嶄新的迫擊炮!

  「好啊!」程浩德伸手摸了摸,心情激動。「今晚要讓那棟小樓飛上天……」

  「可我剛才過來時,沒看見小樓有燈光啊?」羅易光疑惑地問,「是不是老蔣覺察了,聽到了啥風聲?」

  程浩德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出了窩棚。果然,那每晚都大放光明的一號小樓,今晚卻象只野獸黑黝黝地蹲在那裡,只有幾盞看來是過道的小燈,在夜海里閃爍游移,跟鬼眨眼似地,影影綽綽,一會兒又不見了……

  「難道老蔣提前溜了?」他皺著眉頭,「沒聽見風聲啊?」

  「要不,你再去摸摸情況?」羅易光也說,「等你摸清了,我再干……」

  程浩德想了想,果斷地說,「看來今晚是不行了,你快把炮扛回去吧!」

  「扛來扛去的多麻煩啊?」羅易光卻不同意,「依我說,乾脆就藏在這兒,我今晚也不回去了,再貓一會兒,倘若到了夜裡,燈又亮起來,我就開炮!」

  程浩德覺得此話有理,或者是自己太小心了?但他的直覺又感到有些不對頭,便叮囑羅易光說,「那你今晚就別出去,等那小樓里的燈亮了,你再去觀察目標……還有,炮也得埋在地底下,萬一有人來了,你就裝作是看菜人。」

  羅易光覺得這樣很妥當,正好窩棚里有把破鐵鍬,兩人就把草蓆揭起,用鍬挖了個深坑,小心翼翼地把炮窖好,又細心地把土埋上,讓人看不出一點痕跡來。程浩德又再三囑咐羅易光要小心,並且約好了次日的會面,這才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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