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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00:28 作者: 張成功

  當湯文軍告訴劉振漢,肖雲柱關進了看守所並且已經放出來時,劉振漢噌地站了起來:「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聶明宇親自到看守所大門前接的他。我記下了車號,還拍了照片。」湯文軍說著,把一摞照片放到了劉振漢面前。

  王明思索著道:「我知道是咋回事了。一定是聶明宇把肖雲柱送進去,殺人滅口。」

  湯文軍撇撇嘴:「如果聶明宇能把看守所的人都買通,這道也太深了!」

  

  馬荃問劉振漢,局長找他是不是為張峰的事。劉振漢說算你猜對了,龐局長已經知道張峰兜里的材料是控告對他刑訊逼供。王明講他也去找了郭政委。劉振漢問他郭政委怎麼說。王明說政委指示暫時不要進行調査了,等他了解情況後,和龐局長通過氣後再定。龔靜很氣憤,說沒想到在中國干刑警,竟然會有這種事情。王明揶揄她,你不知道的多了,還嫩呢。這次龔靜沒敢頂嘴。

  劉振漢看了看表,站起來道:「算了,先不談這些了。今天中午,我請大家吃餃子。」

  幾個年輕刑警沒有了往日的熱烈響應,相互看看沒動。

  劉振漢火了:「怎麼了?我還沒死!走,吃飯去!」

  他們到了刑警支隊對面的餃子館,圍了一桌子。餃子很快便端了上來。

  「吃!吃!」劉振漢用筷子指點著,然後掰了一瓣大蒜,「其實,張峰的死,對案件的進展不是影響很大。」

  王明表示贊同,也認為基本事實已經搞清。

  「不錯。」劉振漢胸有成竹的樣子,「實際上,預審工作已基本完成,聶明宇的犯罪事實已經成立。我們現在可以馬上將案卷報送檢察院,提請逮捕聶明宇,一旦檢察院批捕,就立即動手。這樣,我們就可以掌握住主動權。」

  馬荃說他已將卷宗全部整理完畢,隨時都可以移送檢察院。

  劉振漢狠狠咬了一口大蒜:「吃完飯,咱們就行動。我負責找局長簽字,王明和李冬去檢察院。誰也別想攔住咱們!」

  「行!」王明將一個餃子囫圇咽下,「跟他們死嗑,我就不信掰不倒這幫貪官!」

  聶家。聶大海、馮月梅和蕾蕾在吃午飯。談著談著便談到了劉振漢。蕾蕾道:「爸爸,您怎麼不想想,振漢哥怎麼會把人打死?他現在正要從張峰身上找線索呢,這明擺著是有人要陷害他嗎!」

  「小孩子,別瞎猜疑。」聶大海露出不悅之色,「這個事客觀上對你哥哥的處境還是有好處的。反正張峰也死了,他本身犯的就是死罪,這樣,案子就可以了結了。我準備送振漢到省里學習兩年,也可以避避風頭,大家就可以相安無事了。」

  馮月梅說:「咱們對振漢要關心一點,他不是個壞孩子,就是犟,像他這樣的正派人提拔起來對國家有好處。」

  正說著話,陸伯齡匆匆趕來了。他把聶大海拉到書房裡。不一會兒,裡面便傳出了聶大海的咆哮聲。馮月梅和蕾蕾趕緊進了書房。

  「反了他劉振漢了!」聶大海「砰砰」地拍著書桌,臉成了豬肝色,「張峰已經招供了,人也死了,他還盯著明宇幹什麼?竟然報到了檢察院,到底居心何在?」他越說越氣,把茶杯掃落在地。

  馮月梅忙過來擦桌子。聶大海一把把她推開:「你去吧,我和陸書記談事!」

  馮月梅不願意走,嘟著嘴坐在一旁。

  「聶書記,檢察院那邊,您不用擔心。田檢察長是個有經驗的幹部,他不會輕易下逮捕令的。現在關鍵是劉振漢。我真想不通,大家都說他就像您的親生兒子,怎麼整起您來比誰都狠?」

  「這個劉振漢!」聶大海氣得嘴唇劇烈抖動。

  「我們可待他不薄呀!沒良心的!」馮月梅也氣得身子直抖。

  蕾蕾拉了拉她:「媽媽,您少說兩句吧。」

  「讓他劉振漢抓人!讓他抓!我看看他最後怎麼收場?我看看他究竟想把聶家怎麼樣?我聶大海就算養了條狼!」聶大海心酸地頹然伏在書桌上。

  「不行!誰敢碰明宇,我就跟他拼了!我要找劉振漢去,這個沒有心肝的白眼狼,他到底還有沒有人性?」馮月梅跺著腳,「明宇拿他當兄弟,有個蘋果都恨不得分他一半,還把麗敏招到公司,掌管著錢箱子……他什麼都不認,還要抓明宇,他還是人嗎?」馮月梅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哎呀,你在這裡搗什麼亂?蕾蕾,把你媽扶房間去休息!快走!」聶大海煩躁地揮揮手。

  蕾蕾拖著馮月梅走出了書房,外面傳來她哀哀的哭聲。

  聶大海黯然神傷,用手捂住了眼睛。

  陸伯齡站起來道:「聶書記,這麼多年您一直信任我關心我,我今天說一句負責的話,有我陸伯齡在,就決不會讓劉振漢那些人的陰謀得逞!」

  聶大海緩緩抬起頭:「你……準備怎麼辦?」

  「政法委準備成立個調査組,立即著手調査劉振漢刑訊逼供致死人命一事!」

  聶大海一拳砸在桌子上:「好,我同意!為公正起見,這個調査組,你和公安局的郭政委共同掛帥,把這個事査清査透。違紀的按黨紀處理,違法的繩之以法,決不能姑息!」他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冷酷神情。

  陸伯齡精神振奮,轉身大步離開了聶家。

  聶大海待陸伯齡走出之後,也來到了客廳,吩咐蕾蕾把聶明宇馬上找回來。蕾蕾看了看父親陰沉的面孔,不敢多問,忐忑不安地出了家門。

  聶大海仰靠在沙發上,油亮的腦門上紋溝彎成了弧形,稀疏的灰白長發從頭頂向周邊延伸,垂吊在前額、耳邊和脖頸上。他雙眼微閉,乾裂發青的嘴唇不停地嚅動。

  他心裡正涌動著急風暴雨: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劉振漢的結局將是很慘的。他非常了解權力在當今社會的巨大能量,只要他決定出手,別說他小小的劉振漢,就是龐天岳,他也隨時可以置他於死地。想到這裡,他便不由得一陣陣悲哀起來。怎麼也沒想到,振漢會成為自己的對手,而且是必須置於死地的對手。從內心深處,他是極看重這個如同己出的年輕人的,他不僅有能力,而且為人耿直,一身正氣。他曾不止一次地說過,振漢日後必成大器,讓明宇學著點。可是,現在他卻要把手中的權力用來懲治自己最喜歡最賞識的人,這個人還是他不惜一切扶持關心和幫助過的人。這怎麼能不讓他感到傷心悲哀呢?他時而對劉振漢的無情無義冥頑不化惱怒,時而又覺得他並沒做錯什麼。其實,他心裡非常清楚明宇已經陷得很深,張峰只不過是個擋箭牌。可他無法不偏袒親生兒子,因為那是死罪啊!每每想到這些,他便五內俱焚。如果法律沒有劉振漢這樣的執行者,都被私情所左右,那這個社會將會淪為什麼樣子?這些平時深惡痛絕奮力討伐之的東西為什麼落到自己身上時,就不能正視不能站在正確的立場上了呢?直到這時,他才不得不承認,骨肉親情和權力以及聲譽在每個人面前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這時,馮月梅悄悄把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沒敢驚動他,不聲不響地在他旁邊坐下。

  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隨著一聲門響,聶明宇和蕾蕾一前一後走進了客廳。

  聶大海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睜開微微浮腫的眼皮,目光陰冷地示意兄妹二人坐下。

  聶明宇顯然已從陸伯齡那裡得知了父親的態度和決定,不露聲色地坐在了父親對面。

  聶大海臉罩寒霜,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今天也算是個家庭會議吧。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斷絕同劉振漢的一切關係!他已經把刀架到了明宇的脖子上,我決不能任由他宰割,他劉振漢也不要怪我無情!」

  蕾蕾緊張地抬起臉:「爸爸,你準備怎樣對付振漢哥?」

  聶大海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就不要問那麼多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最普通的常規!」

  蕾蕾的聲音已經發抖:「爸,這樣是不是太殘酷了點?能不能……能不能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聶大海眼中射出冷森森的光:「不是我殘酷,是他劉振漢絕情!」

  蕾蕾求助似的看看聶明宇:「哥哥,你……」

  聶明宇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沉默著,仿佛這件事情與他無關。

  聶大海不無沉痛地說:「蕾蕾,多少年了,咱們和振漢一家從來沒分過彼此。我難道忍心這樣嗎?你哥哥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現在,一方面張峰已經招供了,絕大部分案子都是他一手策劃的,應該能劃上圓滿的句號,可他偏不這樣。其次,市里又給了他去黨校學習的機會,於情於理,他劉振漢都應該順水推舟。他也不願意。非要弄它個魚死網破。在一個小時前,他還跑到檢察院要求逮捕明宇,真是如狼似虎,非要滅了聶家不可。你說,我們能容忍他這樣胡作非為嗎?」

  聶明宇冷冷地開了腔:「他要不這麼做,他就不是劉振漢了。」

  蕾蕾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哥哥。慢慢地,淚水從她蒼白如紙的面頰上汩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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