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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00:07
作者: 張成功
預審室里,劉振漢和王明坐在審訊台後,記錄員是龔靜和李冬。
委頓不堪的張峰在看守民警的押送下慢慢走了進來。看守員把他的兩隻腳往椅子腿上一銬。他撲通坐在了椅子上,眼睛一翻看著天花板,一副滿不在乎的傲慢神態。
王明火了:「你當是你家呀?讓你坐了嗎?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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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峰哼了一聲:「你不還是得讓我坐下,所以,我就先坐了,省得你廢話!」
王明瞪著他:「嗨,張峰,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老老實實可能還有活頭,如果敢跟法律較勁,你的生命就要進入倒計時了!」
張峰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少跟我唱高調。你還不如在海灘上就把我打死算了。去打聽打聽,我張峰是怕死的人嗎?我上戰場打仗的時候,你還玩泥巴呢!你給我一槍得了!」
王明被徹底激怒了。他尤其不能容忍他在龔靜等實習刑警面前羞辱他。他蹭地站起來:「你他媽以為我不敢?」
劉振漢悄悄拉住他,硬是把他拽回椅子上。然後倒了一杯水,放在張峰面前:「喝水吧。」
張峰眼望著別處,並不搭理。
劉振漢回到桌子後面,點了一根煙。
「抽支煙倒還可以。」張峰吸了吸鼻子。
劉振漢把點著的煙遞給他。張峰急不可耐地狠狠嘬了一口,一支煙竟一下去了半截。
這時,陸伯齡和郭萬清在曹大良的陪同下進了審訊室旁邊的監控室,注視著審訊的場面。
張峰向劉振漢提出自己的腳和腿都痛,能否打開銬子。劉振漢答應了,並讓看守員給他搬來一隻凳子,放在他面前。張峰現在是雙腿都翹在了凳子上,一晃一晃地,顯得十分愜意。他輕輕吐出一口煙道:「劉振漢,你是真正的漢子,我張峰到了陰曹地府也會記住你的仗義。天都市只有兩個人,我覺得能和我張峰一比,其中一個就是你。」
劉振漢笑:「那另一個是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聶明宇,對嗎?」
張峰不置可否,沒有接他的話茬兒。
劉振漢又道:「能談談你對你們董事長的印象嗎?我這位兄弟好像待你……嗯,怎麼說呢?」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兩眼緊盯著他。
張峰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但旋即就恢復了原狀,岔開話題道:「劉支隊長,咱們都是明白人,就別來彎彎繞了。你為什麼抓我,我心裡明鏡似的。我能不能活著出去,心裡也很清楚。你給我個痛快,我就給你個痛快,怎麼樣?」
劉振漢用玩味的目光看著他:「此話怎講?」
「我給你個痛快的,就是說你也別問了。什麼殺那兩個『雞』,什麼撞死阿強,什麼走私車,還有什麼賭場之類的破事,都是我牽頭乾的,我都認了。怎麼樣?算我送你一份厚禮。我估計你把這些報上去,弄個二等功,肩膀上再加顆星應該沒問題。」
劉振漢笑了笑:「嗯,是很痛快,那你讓我怎麼個痛快法呢?」
「沒別的,你趕緊讓法院給我判了得了,省得我在這號房裡受洋罪,跟他媽一幫渣滓關在一起。我受不了這罪。」
李冬忍不住了:「你以為你不是渣滓?你是最大的人渣!」
劉振漢皺著眉頭看看他,李冬頭一低,不敢插話了。
「張峰,什麼時候起訴判決,還真是由不得我,這個忙我可幫不了。」
「別蒙我了,你定不了誰能定?」
「其實,這些事情都是由你來定。」
「我定?開玩笑!我小命攥在你們手裡,說給一個窩頭肯定不給一對,怎麼我能定呢?」
「你就別裝糊塗了。張峰,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要是不給我我想聽的,那咱們就得這樣耗下去,你就得天天在那號房裡繼續和一幫渣滓混下去。」
「你想聽什麼?提示提示,看我知不知道。」
「很簡單,你的後台老板或是說幕後指使你的人。」
「我還用別人指使?我就是老大!我還要找後台?笑話!」
「張峰,別癩蛤蟆墊桌腿,硬撐好漢了。我問你,沒有老闆的簽字你能拿出幾千萬去賄賂那些貪官?」
劉振漢輕飄飄地說著,但一下子便擊中了張峰的要害。他渾身一激靈,睜圓了眼睛,頭往前伸著道:「賄賂……什麼賄賂?」
「別演戲了,這是審訊室不是舞台。我可以再向深里給你提示:你殺那兩個女孩不就是因為她們拿了你那個記錄著龍騰集團賄賂市里及省里一些貪官的帳本嗎?你以為你把東西搶走殺死她們就可以毀滅所有的證據?你以為兔死狗烹槍殺了趙志剛一家,然後拋屍海上就可以讓事實隨波逝去?你錯了!我們都知道,什麼都清清楚楚!」
張峰的臉色已經由黃變青,又由青變白,額上的汗水一股股往外冒,不由得驚慌失措起來,猛地收回凳子上的腳:「不!不可能……」
監控室里,一排四個電視顯示著審訊室的情景。陸伯齡的臉像曬乾的漁網,手情不自禁地在顗抖,他摸出根煙,但點著的是菸嘴。一股焦糊味在室里瀰漫……
電視畫面上,劉振漢依然是沉穩平靜的神態,語調不緊不慢:「張峰,你這麼扛下去有什麼意思?替死鬼和代罪羔羊可不應是堂堂的男子漢所為。你自以為萬無一失的那個黑皮本都已經在我手裡了,你想想你還有什麼朋友?還有什麼兄弟?」
張峰如遭電擊,身體一陣陣哆嗦,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劉振漢,腦海里反覆晃動著出逃前把黑皮本交給聶明宇的情景。他突然拼命搖頭,嘴裡喃喃自語:「不,不可能……」
劉振漢雙臂撐桌,目光如炬:「好,我給你念一段:×××,243萬……」
陸伯齡面如死灰,他霍地站起,故意大聲道:「老郭,劉振漢他們幹的不錯,咱們可以放心走了!」
郭萬清不無讚賞的語氣道:「振漢審犯人是一絕,再難的硬刺,在他面前也抵擋不了三個回合。」
陸伯齡面無表情地匆匆走出監控室。
審訊室里,交鋒已經進入白熱化狀態。劉振漢又念了兩個人名和受賄數字,觀察著張峰的反應。
張峰目光呆滯,嘴角抽搐著。他被抓住之後不斷琢磨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是聶明宇安排的船;是他突然改變窩藏幾日再走的原定計劃,讓他馬上就逃出去;是他確定的具體時間擬定的聯絡暗號。顯而易見,他出賣了他,至少也是拋棄了他,或者是說把他當成了擋箭牌。可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為什麼要把黑皮本送給公安部門,這不是自套線索嗎?自己所了解的聶明宇絕不會出此下策!癥結到底出自哪裡?聶明宇目前究竟是什麼想法和狀況?無論如何,自己還不能繳械投降。可是,劉振漢已經掌握了這麼多東西,聶明宇又出爾反爾,把自己送入虎口,為他犧牲,值得嗎?」
他徹徹底底陷入了無法自拔的矛盾之中,像泥巴一樣癱在椅子裡,口吐白沫,呻吟著:「我不舒服,真的不舒服,讓我休息一下可以嗎?讓我休息一下……」
劉振漢向王明和李冬揮揮手,兩人上前把張峰架出了預審室。
曹大良送走陸伯齡和郭萬清,正往回走,遠遠看見王明、李冬架著張峰迴號房,劉振漢跟在後面。他便快步走了過去,問怎麼回事。
劉振漢道:「老曹,張峰說自己不舒服,你這兒有醫務室嗎?」
曹大良回答說:「我們這兒分來的醫生都呆不長,來一個走一個,惟一留一下來的方醫生去省城辦事還沒回來。實在不行,就送市醫院吧。」
劉振漢點點頭道:「看來,也只有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