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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51:01 作者: 張成功

  喬小龍短短的幾天,便品嘗到了從天上摔到地下的滋味。幾天來,他食不甘味,寢難成眠,人一下子便蒼老了許多。眼看自己近一年的心血就要付諸東流,而且還要賠進1500萬人民幣,他就感到了一種痛徹心扉的自責和愧疚,恨不得從那快要封頂的鑫龍大廈上跳下來,像費百夫一樣魂歸西天,以得到徹底解脫。

  但他不甘心!他從來都是個不肯服輸的人!

  薄暮時分,他在長江大廈總經理室被業主們困了一天之後,偷偷地溜了出來,直奔一龍公司大樓而去。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向吳淮生求救。

  此刻,吳淮生正坐在大班桌後,如入定了般地發著呆。接到喬小龍的電話後,他就一直在靜靜地等待著他。他非常清楚,這將是一場十分艱難的對話,他了解喬小龍甚至超過了解自己,倔犟、好勝而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即便是條死胡同,他也要一走到底,誰也休想拉他回頭。灰暗的嚴酷現實已經預示了鑫龍大廈的終結,他必須規勸這位年輕氣盛的弟弟放棄無望的掙扎。否則,只能越陷越深,落得個身敗名裂的悲慘結局。他苦苦地思索著,怎樣才能讓他清醒,讓他懂得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

  就在這時,門響了,喬小龍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吳淮生見他頭髮蓬亂如草,眼球上布滿了紅絲,滿臉的僬悴,心裡不由得一陣陣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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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小龍一屁股坐在大班桌前的沙發椅上,從兜里摸出香菸,甩給吳淮生一根,然後點著大口大口地吞咽。

  「你學會抽菸了?」吳淮生問道。

  「再逼下去,說不定我會吸毒!」喬小龍翻翻浮腫的眼皮,「聽說吸了那玩意兒,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而且要什麼有什麼!」

  吳淮生望著他沮喪絕望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哥,我現在最大的障礙就是缺少資金,只要有了錢,大廈就能建起來。你要給我想想辦法呀!」喬小龍說罷,充滿期待地看著吳淮生。

  「小龍,事情有你想像得那麼簡單嗎?」吳淮生點上煙,抽了一口,「即便有資金支撐你完成土木工程,那也僅僅只是走了一小步,大頭是外牆和室內裝潢,還有電梯、空調等配套設施,沒有上億資金能行嗎?這些錢你讓我從哪兒給你弄去?」

  「情況沒你說得那麼嚴重,我現在只需要啟動資金。」喬小龍企圖讓吳淮生恢復信心,「只要工程動起來,購房客戶們看到了希望,資金就會源源不斷地流進來。」

  「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吳淮生並不為之所動,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現在鑫龍大廈經過費百夫這麼一鬧,信譽盡失,而信譽是做生意成敗的關鍵,你小龍難道不懂這些?」

  「信譽是可以重新建立的,況且我們並沒有失信於人。費百夫是居心不良瞎胡鬧,不應該對大廈構成致命的危害。」

  吳淮生苦笑笑搖著頭:「小龍,現在事實上是已經構成了致命的危害。說難聽些,你這不是自己哄自己嗎?」

  喬小龍不吭聲了,續上一根煙,悶著頭吞雲吐霧起來。他心裡自然明白,吳淮生的話不錯,自己的確是在自欺欺人。他已經陷進了深不可測的泥淖之中,想拔出雙腿談何容易,但他又必須掙扎出來,儘管這有全身淹沒的危險。他抱定了一個決心,不成功,便成仁。

  吳淮生見他默然不語,以為自己的規勸起了些作用,於是趕緊趁熱打鐵,言詞懇切地道:「小龍,我知道你心裡很苦悶,總想把事業干成,可咱們現在是心有餘力不足啊!斷臂之痛是痛一時,不斷然採取措施,就會痛一世。你不剜去毒瘡,就會病菌蔓延,殃及全身,最終危害生命。小龍,當斷不斷,必有後患,聽哥的話痛下決心吧!啊?」

  喬小龍抬起頭來,也是懇切的樣子看著吳淮生道:「哥,別的不多講了,只求你再給我五百萬,是死是活我不會再拖累你,你看成嗎?」

  吳淮生的心頓時涼了也亂了,如果在平時,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喬小龍,可他明白這些錢現在給他等於是往水裡丟,而且會助長他的癲狂,造成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面。想到這兒,他點點頭道:「行,我可以給你五百萬!」

  喬小龍驚喜過望,一把抓住吳淮生的胳膊,用力晃著說:「哥,謝謝你!謝謝你!」

  吳淮生輕輕拿掉喬小龍微微有些發抖的手,緩聲道:「可是小龍,這個錢我不能交到你手裡,是直接打給建設銀行,幫你還上貸款!」

  喬小龍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急急惶惶地道:「銀行的貸款我以後會設法還上,現在我急需的是啟動資金啊!」

  吳淮生意識到喬小龍是患上了猩紅熱,腦子全燒壞了,再這樣不疼不癢地勸說不會起什麼作用。頑症需用猛藥,要猛擊一掌,才有希望讓他省悟過來,於是道:「小龍,你為什麼非要一意孤行,明知是條死路還非要走到底不可呢?你不為自己著想,總要為鄭市長、為鄭莉、為鳳珍嬸子想想吧?!」

  「還有為你想想對吧?」喬小龍冷冷地瞥了吳淮生一眼,「乾脆點吧,就一句話,你能不能支持我五百萬?三百萬也行!」

  吳淮生被喬小龍的冥頑不化惹火了,斷然道:「不行!一分錢也不行!」

  喬小龍笑笑,雙臂一撐桌面站了起來,聲音嘶啞地慢慢說道:「你早該明說,根本就不必繞這麼大的圈子。什麼兄弟之情,在金錢面前狗屎不如!說來說去,你考慮的是岳父的位子,是老婆的貸款,是……」

  「砰——」吳淮生憤怒了,一掌拍在大班桌上,嘴唇在劇烈地哆嗦。他本來就是個性情剛烈的直性子人,哪能受得了喬小龍如此刻薄的譏諷,呼呼喘著粗氣道:「你再說屁話,我把你從這樓上扔下去!我絕不能容許你胡來!你是不是想把一龍公司也拖進泥坑?是不是要把大家都逼上你那條漏水的破船?我絕不能讓你毀了一龍公司,毀了這個家!」

  「說明確了應該是你的家。」喬小龍臉色陰沉,目光陰沉,聲音也是陰沉沉的,「淮生大哥,我最後一次喊你一聲哥。你現在是家財千萬的老闆,應該有這副見死不救的鋼鐵心腸。我不怪你,真的。商場上六親不認情斷義絕的事多得是,不足為奇。我不會再來求你,永遠不會了。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求誰都不如求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吳淮生的臉登時就白了。他沒有料到喬小龍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喬小龍那陰沉得瘮人的表情,心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呆呆地凝視著他。

  喬小龍把香菸盒塞進兜里,撣了撣衣袖,很有禮貌地道:「吳總,再見。祝你永遠好運!」說罷,猛轉身大步走去,兩顆碩大的淚珠滾出了眼眶。

  吳淮生心中掠過一陣悲涼,軟軟地癱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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