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喬小龍駕著別克車，在環城高速路上瘋狂地疾馳。他感到，整個世界似乎在他面前傾斜了。他感覺不到車輪磨擦地面，如同懸浮在空中。他的眼前一片迷濛，弄不清目標在哪兒。鄭莉和林非在他面前交替出現，一會兒是笑面，一會兒是淚臉，到了最後，他竟然分辨不出是誰了。從感情上講，他無法割捨鄭莉；他們的愛在經歷一番波折之後，更深也更牢固了。可從理智上講，他又無法不向林非傾斜，他與她畢竟發生了那種關係，他很明白貞操對女人意味著什麼，而且她還懷孕了，這就更讓他有了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思來想去，他情感的砝碼最終還是無可抑制地滑向了鄭莉。他的確是太愛她了，已經愛到寧可為此失去一切。

  那就讓林非隨便怎麼懲罰自己吧！他可以答應她提出的任何條件以換回自己愛的自由！

  喬小龍做出決定之後，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一打方向盤，把繞著淮海市轉了幾圈的別克車轉駛向城裡。他要馬上去見林非，給她一個最後的答覆。

  別克車在藍寶石公寓樓前停下，喬小龍跳下車，摁了遙控器，車子發出一聲脆響，便自動上了鎖。他低著頭，快步往樓里走。

  這時，一個漢子從一輛麵包車裡鑽了出來，他穿著一身黑色西服，頭上壓著一頂鴨舌帽，臉上扣著一副寬大的墨鏡，悄悄地緊隨著喬小龍進了樓門。然後在電梯前盯著閃爍的樓層指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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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小龍走進1808房間時，林非正倚在床頭，滿臉幸福地擺弄著一個色彩斑斕的洋布娃娃。喬小龍心裡泛起一股酸澀，默默地在沙發上坐下。

  「小龍，我這兩天一直做夢，夢見咱們倆拉著孩子的小手，在一個很大很大的花園裡嬉鬧，五彩斑斕的月季、百合、馬蹄蓮、非洲菊還有蝴蝶蘭同時綻放，你還摘下了身邊鮮紅鮮紅的玫瑰，插在了我的頭髮上。」林非臉上湧出神往之色，「我好感動、好幸福，就笑呵笑，最後笑醒了，原來是場夢，真恨死我了。」她說著嘴嘟嚕了起來。

  喬小龍聽著她有聲有色的訴述，心裡感到一點點在下沉，悶頭思索著該如何對她開口。

  「後來我又做了個夢，可最後卻是嚇醒的。」林非說著從床上輕輕跳下來，在喬小龍旁邊坐下，「我在一個懸崖峭壁上發現了一枝千年的靈芝，就使盡力氣伸出手去摘，可靈芝總在我似夠著似夠不著的地方晃悠，我就拼命地猛往前一夠，結果從崖上滑落下來，直往深淵裡墜去，就這樣被嚇醒了。」

  喬小龍非常明白她所講的夢隱喻著什麼，這時候他不能不開口說話了：「林非，你不會掉下懸崖，更不至於到落入深淵的程度。」

  林非聽了他的話，不覺激動起來，以為他終於回心轉意了，於是用柔柔的聲音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我愛你沒有愛錯！」

  喬小龍的喉結滾了滾，到了嘴邊的話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林非情難自制地抓住他的手，嬌聲說：「小龍，我知道鄭莉也很愛你，可我們畢竟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她應該能理解我們，有時候放棄也是愛的體現啊！」

  「那既然你這樣想，為什麼就不能去做呢？」喬小龍心裡雖這麼想著，嘴裡卻不得不婉轉地說道：「林非，其實比我優秀的男人多得是，以你的條件，會尋找到真正屬於你的愛情的。」

  林非馬上接口道：「我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這一生一世都要陪伴著你。我記得曾跟你講過，無論是事業還是愛情，只要我認準了，就會捨命追求，哪怕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爛！」說著，她的手不由微微顫抖起來。

  喬小龍心裡一陣發緊，趕忙抽出手來，狠了狠心道：「你對感情和事業的執著的確令我感動。可是林非，我不能做出違心的事，無法滿足你的要求，如果真的那樣了，我們以後都不可能幸福。」

  林非頓時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目光慌慌地看著喬小龍，嘴裡喃喃：「你……你說什麼？」

  「請你原諒，我無法背叛自己的感情，更不能欺騙你，那樣對你對我都將是個無法彌補的錯誤。」喬小龍不顧林非哀哀的眼神和已經滾出來的淚珠，繼續沿著自己的思路講下去，「我知道這麼做對你是不公平的，是很殘酷的，但我必須把我真實的想法坦誠地告訴你，不然，只能對你造成更大的傷害。」他說著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個存摺，遞到林非手裡，「我已經認真地想過了，我沒有辦法對你做出其他的補償，這是我所有的積蓄，希望你能……」

  「你住口——」林非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聲音尖細地嘶吼，「喬小龍，你可以情斷義絕，但你不能糟蹋我的人格！如果單單是為了錢，我不會到淮海來！」她邊叫邊如被火燙般把存摺扔到喬小龍的腳下。

  喬小龍默默地撿起存摺，神情黯然地垂下了頭。

  「你走，你走！我不會再纏著你，我馬上就離開這個冷冰冰的城市……」林非掩面痛哭，淚水從指縫裡流出。

  喬小龍默默地站起身來，邁著滯重的雙腿，很艱難的樣子，一步步向外走，然後緩緩打開房門。他的全身突然僵住——烏黑的槍口頂住了他的腦門。他下意識地往後退，漸漸看清了面前的黑衣漢子，只見他臉上蒙著黑面罩，兩隻眼睛噴射著凶光。他弄不清對方的意圖，於是邊往屋裡退邊問道：「你……你要幹什麼？」

  黑衣漢子也不說話，緊隨著喬小龍往裡走。

  林非正伏在沙發扶手上哭泣，一見這陣勢，哭聲登時戛然而止，呆在了那兒。

  「你是什麼人？你究竟想幹什麼？」喬小龍身子已經貼到了牆壁上，再無可退之路，滿臉驚懼地問。

  「我是什麼人？」黑衣漢子「嘿嘿」冷笑兩聲，抖了抖手中的槍，「是要你命的人！」

  林非已經醒過神來。她從沙發上跳起，可著喉嚨喊：「救命啊！有人打劫！」

  黑衣漢子絲毫也不驚亂，道：「喊吧！用力喊！這公寓別的不怎麼樣，只有隔音性能是最好的，你喊破喉嚨也沒用！」

  林非不喊了，眨巴著眼想別的辦法。

  黑衣漢子用槍點著喬小龍的額頭，陰陰地道：「你小子在法庭上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現在怎麼啞巴了！說啊！」

  喬小龍心裡不由打了個冷戰，看來這傢伙不是謀財而真是來害命的了。他是誰？是和孔家有關係的人？還是負案在逃的朱永生？

  「說！」黑衣漢子突然大吼了一聲。

  林非扯下脖子上的項鍊，從小皮包里掏出一厚疊錢，雙手捧給黑衣漢子，顫著聲道：「大哥，你不就是想弄點錢嗎！給你！都給你！這總可以了吧？」

  黑衣漢子極粗野地一揚胳膊，把林非手中的錢物掀到地上，呵斥道：「滾！再多嘴，我連你一起殺了，老子什麼都不要，只要這小子的命！」

  林非一聽說他真要殺喬小龍，勇氣一下子上來了，上去就撕扯黑衣漢子，嘴裡大聲叫罵著：「殺吧！殺吧！我正不想活呢！王八蛋，開槍呀！正好死了都乾淨！」

  黑衣漢子沒料到一個弱女子竟敢對他進攻，一時間手忙腳亂起來。

  喬小龍抓住這難得的時機，閃身避開槍口，衝進身邊的衛生間，把門鎖死，從懷裡掏出手機撥打。

  黑衣漢子慌了，猛地甩開林非，「砰砰」撞砸衛生間的門。

  喬小龍終於撥通了報警電話，對著手機大聲喊叫：「喂，110嗎？我是藍寶石公寓……」

  黑衣漢子已經將門撞開了一道縫隙，喬小龍忙上前用背死死地頂住。

  林非這時也如瘋了一般又衝上前來，抱住黑衣漢子又踢又咬。黑衣漢子看到了喬小龍手裡的手機，頓時大驚失色，忍無可忍之中，揚起槍柄砸向林非的頭部，林非「哼」了一聲，便癱倒在地上。

  黑衣漢子對著門「砰砰」放了兩槍，子彈從喬小龍的身邊呼嘯而過，他登時面無血色，嚇得伏在洗面池上。

  黑衣漢子不敢耽擱，拔腿就跑。

  喬小龍定了定神，扔下手機，衝出門來，只見林非頭上血流如注，已經昏了過去。他抱起她的頭，連聲呼叫：「林非！林非！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