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天晚飯後，鄭莉鄭重其事地告訴父母，她不準備再去國外了。鄭重驚訝萬分，對女兒中斷學業的做法無法理解，當即便表示反對。而李玉茹卻持支持態度，她本來就不樂意女兒漂洋過海去留什麼學，在她的意識中，中國比哪個國家都大都好，巴不得女兒成天就待在自己身邊呢。

  面對二對一的比例，鄭重不好勉強鄭莉了，其實從內心講，他也是希望惟一的寶貝女兒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於是問她想選擇什麼職業。鄭莉說她不想罩在市長爸爸的光環里，準備開辦個律師事務所，依靠自己的能力去開創事業。鄭重對女兒的選擇頗感欣慰，表示全力支持。

  鄭莉過了家庭這一關後，隨後就把自己的決定悄悄跟喬小龍說了。喬小龍非常感動，他很明白她之所以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完全是為了他，便不遺餘力地為籌辦律師事務所奔波起來。在二人的努力和鄭重的關照下，律師事務所很快便領取了執照，對外開張了。

  在這幾天裡，林非曾約過喬小龍幾次，但都被他婉言回絕了，因為他在忙律師事務所的事，所以也很少待在研究所。林非似乎察覺出喬小龍是有意迴避她，不覺鬱鬱寡歡起來，沒過兩天便病倒了。

  當姚飛把林非病倒的消息告訴喬小龍時，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欠妥。應該認真地和她溝通一下，把事情解釋清楚，以求得她的諒解。不然，不僅會對研究所的工作造成影響，而且會嚴重傷害彼此間建立起的友誼。

  當天晚上，喬小龍就匆匆來到藍寶石公寓樓，看望林非。他一進門，就被她僬悴不堪的狀態嚇了一跳：長發蓬亂地披散在肩上，原先白裡透紅的粉頰像塗了一層青釉，無神的目光里透著慵懶和無奈。

  林非撩起有些紅腫的眼皮，瞥了喬小龍一眼，乾巴巴地說了聲「請坐」，便又躺在了床上。

  「林非，對不起，這幾天在幫一位朋友的忙，沒能來看你。哪兒不舒服，去醫院看了嗎？」喬小龍在床旁邊的沙發椅上坐下，關切地問。

  林非亦憂亦怨地低垂著眼帘，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要不，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喬小龍不安地欠了欠身子。

  「不用了。」林非往床頭移了移，呈半坐的姿勢，拉過枕頭墊在腰部，「我是個流落異鄉的人，自己還能照顧好自己。」說著，淚水從眼眶裡滲了出來。

  喬小龍自然能從她的話中聽出怨尤之意，尤其是她楚楚可憐的表情和淒涼哀傷的語調更使得他深感內疚。這種情況無論如何不能再進行下去了，必須儘快向她說明一切，果斷解決他們感情方面的問題，以免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

  「小龍，我們結婚吧！」

  正要開口的喬小龍不由得渾身一震，他沒料到林非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沒有絲毫思想準備的他，一時間竟呆在了那裡。

  「其實這求婚的事應該是紳士所為。」林非熱辣辣的目光盯著喬小龍，「從這一點你也應該能看出我是多麼愛你！」

  喬小龍終於回過神來，倉促驚慌之中脫口而出道：「這不太可能！」

  「你說什麼？」林非也是震驚不已的神情，由於又羞又急，臉漲得通紅。

  「有件事我本來早該跟你談的。」喬小龍已經穩住了神，語調也變得平靜了，「記得一開始，我就坦誠地跟你談過，希望咱們能保持朋友的關係。這倒不是因為你不可愛或是別的什麼原因，主要是我的感情也可以說是愛情已經有了歸宿。希望你能原諒我，我會永遠感謝你的寬宏大量。」

  「她是誰？」林非咬著嘴唇，冷冷地吐出三個字來。

  「這……我以後告訴你可以嗎？」

  「不行，你必須現在告訴我，否則，我只能認為這是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藉口！」

  「是鄭莉。」喬小龍無奈地說了出來。

  「什麼？」林非陡地睜大了雙眼，「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喬小龍苦笑笑：「是的，的確不是玩笑。」

  「可……可她跟吳總……」

  「淮生大哥的確很喜歡她，但她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喬小龍耐心地解釋，「因為在大學時，我們就已經相愛了。」

  林非的神情黯淡下去，雪白的牙齒在乾裂的嘴唇上咬出幾個深深的青痕，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她哽咽著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而且把我拖進了泥淖？那天在酒吧，我再三申明，咱們最好還是以朋友的關係相處，可你……」她哽咽出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喬小龍被她說得無地自容，深深的自責和悔恨如同一團烈火般烤灼著他痛楚不安的心靈。面對她的責問，他無言以答。

  「愛情，難道這就是我的愛情？」林非仰望天花板，一汪淚珠滾滾而下，「現在我才明白，我只不過是填補你心靈空虛的玩物，是你在愛情宴席上厭食之後的調味品……」

  喬小龍慌了，忙解釋：「林非，你不能這麼說，我並沒有你想像得這麼卑鄙，這中間有些誤會，我……」

  「誤會？」林非猛地扭過身來，逼視著喬小龍道，「你用誤會這兩個字就可以輕鬆地把一個女孩的純真感情隨隨便便扔進垃圾堆里去嗎？就可以換取一個女人視若生命的貞潔嗎？」

  喬小龍長長地嘆了口氣，聲音低沉地道：「事已至此，對你的損失我已無法挽回，對你的傷害我也無法補救。但我可以用人格向你起誓，我絕無玷污你的用心，更沒有把你當做玩物的企圖。可我畢竟做出了不可原諒的荒唐之事，我願意接受你的任何懲罰！」

  林非定定地注視著喬小龍。

  喬小龍迎著她的目光，臉上湧出沉重和真誠。

  林非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沖向喬小龍。喬小龍端坐在沙發上紋絲不動，坦然等待著意料之中的暴風驟雨。林非到了他面前，卻「撲通」一聲雙膝著地跪了下來，她抱著他的雙腿，顫抖著聲音道：「小龍，你應該清楚我是多麼地愛你！為了你，我可以奉獻出自己的一切！不管是誤會也好，還是其他的原因也好，鄭莉曾傷害你的感情是事實，而且你畢竟在受她冷落之際接受了我！小龍，你不能就這麼冷酷地為了鄭莉的幾句甜言蜜語，就把我推進深淵！小龍，你說話呀……」

  喬小龍的心裡一陣絞痛，他默默地扶起林非，把她摁坐在沙發上。

  「小龍，我這兒姑且不論，吳總那邊你又如何交代？他是你的大哥啊，你難道就不怕他怪你橫刀奪愛嗎？」林非說罷，眼巴巴地看著喬小龍。

  喬小龍緊皺著雙眉，緩聲道：「大哥那邊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我相信他能諒解我！」

  林非見他的態度沒有絲毫變化的跡象，失望地垂下了臉，身子深深陷進了沙發。

  喬小龍站起身來，道：「林非，我再次向你表示歉意，希望我們能繼續成為朋友。」說罷便往外走。

  「晚了！」林非嘴中突然迸出兩個字來。

  喬小龍停住腳步，疑惑地看著她：「你是什麼意思？」

  林非並不看他，側臉對著窗外閃爍的燈光：「你想知道我得了什麼病嗎？」

  「什麼病？」喬小龍話音里透著緊張。

  「我懷孕了！」林非用平靜的語調說出了驚心動魄的話來。

  喬小龍如遭電擊，整個人僵在了那兒。

  「本來我並不想告訴你這件事，但我發現你太沒有責任感，至少對我是這樣。我可以毫不隱瞞地告訴你，我不是那種死乞白賴、哀求感情施捨的女人，可最起碼的責任感我還是有的。」林非的話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喬小龍凝神沉思片刻，以嚴肅的口吻道：「這件事對我來說，的確有些意外。但請你放心，我不會推卸責任，我會儘快尋找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林非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冷靜，這令她心中不覺有些忐忑起來，忙道：「如果你能狠下心來拋棄這個無辜的小生命，我會處理了他，你現在表個……」

  喬小龍擺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然後沉聲道：「我會儘快給你答覆，你等著吧！」說罷轉身大步走出門去。

  林非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長長的眼睫眨動著，動起心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