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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48:15
作者: 張成功
中秋之夜,朱永生倍感孤獨。月光從窄小的窗欞照進漆黑的小屋,平添幾分淒涼。他待在這兒已經十幾天了,房門不敢出,大燈不敢開,猶如困在洞穴里的狼。
「媽的,簡直連囚犯都不如,囚犯還有伴哩!」朱永生嘴裡咕噥著,在屋裡煩躁地轉著圈子。費百夫沒有再來看他,淮海那邊究竟怎麼樣?難道自己就這麼待著,等公安來抓?
「不行!」朱永生猛地站住,「我必須儘快出去,就是槍對槍刀對刀地干一場,死了也比憋悶在這兒暢快!」他決定依照自己的計劃行事,讓賀寶寶回淮海探聽一下風聲,然後殺回老家去。在這合家團圓的日子裡,他惟一想到的就是招人憐愛的賀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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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已定,他不再猶豫,迅速換上灰色的夜行裝,戴上長檐鴨舌帽,急不可耐地竄出了黑色的小屋,融進了茫茫夜色之中。
……
香港公務員度假村。費百夫住處對面的閣樓里,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圍坐在一個破舊的小圓桌旁,桌上擺著幾樣小菜、一瓶紅葡萄酒和幾塊月餅。他們邊吃邊盯著費宅。
「自強,想老婆了吧?」劉躍進調侃著馮自強解悶。
「說不定心裡正在唱《十五的月亮》呢!」凡一萍跟著幫腔,「你沒看他一臉的莊重嗎?」
馮自強苦笑笑道:「我根本就想不起老婆,更沒有心思唱什麼《十五的月亮》。我想的是明天咱們怎麼過,我心裡念叨的是『16元』!」
「怎麼!錢又用完了?」劉躍進聲音發澀。
馮自強指了指桌上的酒菜和月餅道:「這是最後的50塊錢了。」
「你沒給李鐵打電話?」劉躍進皺起了眉頭。
「打了,李隊說辦案經費還沒批下來,讓我們先想想辦法。」馮自強愁眉苦臉地說。
「我們在異地他鄉,能想出什麼辦法?」凡一萍鼓起了雙腮,「人家珠海這邊已經對咱們辦案支持很大了,總不能再伸手向人家借錢吧?」
劉躍進沉吟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道:「看來只能採取旁門左道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馮自強和凡一萍幾乎是異口同聲。
「抓雞。」劉躍進輕聲吐出兩個字。
馮自強和凡一萍不由睜大了眼睛,驚愕地問抓雞?抓什麼雞?」
劉躍進伸出手來,在空中畫了個圈兒,然後十指緊緊一攥,提高聲調道:「抓從淮海那邊飛過來的『雞』!」
馮自強先領悟了劉躍進的意思,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說逮幾個來這邊從事色情業的小姐,罰她們的款?」
凡一萍終於聽懂了,忙說不行不行,這麼做是違反紀律的!咱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千萬不能胡來!」
馮自強道:「這也算不上胡來,掃黃打非是咱們公安幹警的職責嘛!」
「只有這條路可走,沒什麼別的辦法!」劉躍進以不容商量的口吻道,「我是副隊長,出了問題我負責。一萍,你是女孩,開展這方面的工作比較便利,從明天開始你就踩點兒排查,這三張嘴,可就全靠你了!」
凡一萍嘟著嘴,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突然,劉躍進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他連忙打開看了看來電顯示,有些激動地說了句「是龍宮桑拿城」就趕快摁下了接聽鍵。他不停地點著頭,「嗯」了幾聲後大聲道:「好的,明白了,我馬上就到!」說罷「啪」地合上了手機。
馮自強忙問:「有情況?」
「是的!」劉躍進搓著手,「是那個5號小姐來的電話,朱永生現在就在龍宮桑拿城。」他一揮手道,「快,抄傢伙,走!」
馮自強抓起旁邊凳子上的手槍,和凡一萍緊隨在劉躍進身後向閣樓下衝去。
劉躍進邊小跑著邊打開手機,急急地摁號,大聲道:「喂,市公安局總機嗎?請接刑警隊值班室!」……
中秋之夜的龍宮桑拿城,比往日熱鬧了許多,大門口擺著嫦娥奔月的彩燈,廳堂里沖門斜擺著兩面門板般大小的標牌,上邊垂掛著紅燈籠,一個上寫:每逢佳節倍思「親」。另一個寫著:龍宮深處有「家」人。
朱永生和賀寶寶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是個長方形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擺放著托盤,托盤裡是幾塊閃著金黃色澤的月餅。托盤四周是幾樣滷菜。賀寶寶眼睫微顫,脈脈含情地凝視著朱永生。朱永生正手執一瓶XO,往杯子裡斟酒,然後舉起杯子對著賀寶寶道:「來,寶寶,祝你中秋愉快!」
賀寶寶端杯的手有些微微發抖,顫著聲道:「你還是快走吧,這兒不安全!」
朱永生哈哈大笑,很不以為然地道:「你放心,既然我敢來,就沒把臭警察放在眼裡!寶寶,能和你一塊兒過這個中秋節,就是死也無憾了!」
賀寶寶感動得淚光瑩然,伸出胖胖的小手遮住朱永生的大嘴,嬌嗔道:「今天這樣的團圓日子,不許你說不吉利的話。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你出了事,我就陪著你去坐大牢!」
朱永生眼角也不由得發燙了,他握住賀寶寶的手,輕聲問:「寶寶,你想回淮海嗎?」
賀寶寶一時弄不清他的意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你回去我就回去,我要跟著你闖江湖!」
朱永生苦笑笑道:「可你不能總跟著我。我別的也幫不上你,想給你些錢,在淮海開個美容院。你受過這方面的培訓,也算是有了個安身之處,你說好嗎?」
賀寶寶眨了眨眼,問:「那你去淮海嗎?」
「我當然要經常回去,這樣咱們就有了個家。」朱永生道。
「那就行,我聽你的!」賀寶寶激動得圓鼓鼓的雙腮緋紅緋紅,為自己終於熬成了個小老闆欣喜不已。
朱永生正要再說點什麼,賀寶寶已把櫻桃般的小口送進了他烏紫的大嘴巴里。
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趕到龍宮桑拿城。他讓馮、凡二人在大門前守候,防止朱永生溜掉,另外等待珠海警方的援兵,然後隻身一人慾往裡闖。
馮自強拉住他,擔憂地說:「劉隊,那傢伙身上有槍,你一個人進去有危險!」
凡一萍也勸說道:「是啊!再說你身上也沒錢,怎麼付帳?」
劉躍進甩開馮自強道:「沒有時間顧忌這麼多了,桑拿城是先消費後交錢,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說罷,大步流星進了玻璃旋轉門。
他領取了衣櫃的圖牌和鑰匙之後,既沒有下衝浪式浴池,也沒有進桑拿室,以極快的速度沖了淋浴,便換上休息服,直接進了按摩房,讓媽咪喊了5號小姐服務。
不一會兒,5號便走了進來,急不可待地表功:「哎,老闆,為了等你,我推掉了至少五個客人,你看我……」
「少扯閒話!」劉躍進不耐煩地打斷她,「快說那個欠債鬼在哪兒?」
5號小姐往天花板上一指:「在樓上308小休息室,和108號正親熱著呢!」
劉躍進不敢怠慢,站起來就往外沖。
5號小姐拉住他的胳膊,伸出中指、食指和拇指,做了個點錢的動作,對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
劉躍進馬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5號小姐仍不放他,嗓音很低但卻很清脆地說:「你腳底抹油,我哪裡去找你?」
劉躍進急了,粗魯地摔掉她的手,眼一瞪道:「你也太瞧不起老子了,我的錢能壓死你!」
5號不敢再阻擋他了,嫣然一笑說:「跟你開個玩笑嘛,兇巴巴的幹什麼,那我在這兒等你了……」
劉躍進沒等她把話說完,就三步並作兩步躥出了按摩房。
再說朱永生正在和賀寶寶親熱,外面響起了開門鎖的聲音。朱永生正要發火,周莎莎慌裡慌張撞開門沖了進來。
「周總經理,你能不能給我們點兒時間?」朱永生冷冷地說。
「我可以給你充足的時間,但公安局不給!」周莎莎晃晃手中的手機,「我剛剛接到消息,公安局的警車正往這邊開,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十有八九是沖你來的!」
朱永生大吃一驚,霍地站了起來,問道:「警車只是往這個方向開,你怎麼能斷定就是來這裡?」
「深更半夜,又是大過節的,這海濱浴場只有我一家對外營業場所,他們總不會去海灣打鯊魚吧?!」周莎莎狠狠地瞪了賀寶寶一眼,手一揮道,「別再說廢話耽擱時間了,你快從暗道里走!」
朱永生一把拉起賀寶寶,對周莎莎道:「我要把寶寶帶走!」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周莎莎陡地睜圓了眼睛,「都火燒眉毛了,你還……」
「我必須帶走她,不然她的處境很危險!」朱永生說得斬釘截鐵。
「好!好!」周莎莎惱火而又無奈地撇撇嘴,「我算服了你八戒大爺了,真是世上少有的情種!」她說著把賀寶寶搡到一邊,移開沙發床,掀起了一扇地板,露出一個黑黑的洞口來,催促道:「你們快走吧,從這可以通到海濱浴場的換衣間,到了那兒,怎麼走就是你們的事了,好自為之吧!」
朱永生和賀寶寶先後爬進了洞裡。周莎莎把地板蓋好,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把沙發床移過來。她渾身癱軟般斜倚在沙發床上,長長地吁了口氣。
「咚、咚。」就在這時,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周莎莎驚得翻身坐起,壓住心跳問:「哪位?」
「是我,怎麼把門鎖起來了?」是一個粗重的男聲。
周莎莎定了定神,上前打開了門。
劉躍進一步三晃肩地走進來,嘴裡嚷著:「小姐吔,我去一下洗手間,你怎麼就把我關在門外了?」說著話,眼角的餘光已把房子裡掃了一遍。
原來是客人摸錯了門,周莎莎鬆了口氣。她沒好氣地說:「請問你是哪個包房的?」
劉躍進直視著周莎莎,驚詫地道:「咦,換人了!」他忙退回去看門牌號,「噢,對不起,我進錯房間了。」
周莎莎不再答理他,又仰面躺在沙發床上,閉上了雙眼。
劉躍進慢慢退出去,心裡有了不祥的感覺,看情形,朱永生很可能已經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