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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連連失利

2024-10-04 08:27:28 作者: 劉慶貴

  「起飛!」

  隨著發射團團長袁友方一聲口令,地下控制室的人們舒了口氣,更讓凌利峰司令員多了一絲期望。

  「程序轉彎。」

  「雷達發現目標。」

  上海試驗隊領隊、市革委會副主任申大發聽到這幾個口令後,問凌司令:「這次不會有問題了吧?」

  「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凌司令生生地扔下一句話後,仍然集中精力緊緊地盯著前面的顯示板,靜靜地聽著調度電話傳來的口令聲。自從凌利峰當上了司令員以後,真是80歲老頭吹喇叭——氣總是不順。發射上海第一顆電子探測衛星時,運載火箭一級飛行正常,但二級發動機未啟動,火箭連同衛星一起墜落於甘肅省臨洮縣東南60公里的山溝。第二顆電子探測衛星發射後,又是因為二級飛發動機故障,衛星隕落於廣西博白縣西部的十萬大山深處。衛星發射連連失敗,然而申大發卻來了個屎克郎打飽嗝——滿嘴噴臭氣,胡說發射中心對上海衛星不重視,還指責說有人故意破壞。為此,凌司令在指揮部上和申大發大吵了一通。就在兩天前的指揮部會上,申大發咄咄逼人地對凌司令說,上海今年把三顆電子探測衛星研製出來了,你們卻沒有本事把它打上去,你們還算是國家航天發射中心嗎?聽了申大發的胡言亂語,氣得凌司令血壓一下子升高到了170。申大發還提出,發射場的測試發射要搞「三結合」,上海工人要參加測試發射,要有更多的主動權。就這樣,凌司令忐忑不安地捱過了40多個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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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級關機。」

  「二級點火。」

  聽到了這兩個口令,申大發鼓起了掌。

  「現在離衛星入軌還早著呢。」凌司令瞪了申大發一眼。

  「湘北站發現目標。」

  終於聽到了湘北觀測站的報告。申大發這時又興奮起來了,他問道:「湘北站發現目標是不是說明衛星入軌了?」

  凌司令嫌他羅嗦,不耐煩地回了一句:「還不到時候。」

  「二級關機。」

  申大發一聽到這條口令,又鼓起掌來。

  「別雞巴鼓掌。」凌司令大吼一聲,「聽口令。」

  申大發無可奈何地將手放下,望著凌司令問:「還沒好?」

  地下室死一般寂靜,每個人都屏住氣,期盼著「衛星分離」和「衛星入軌」兩個最關鍵口令的到來。

  牆上的時鐘嘀噠嘀噠地跳動,又過去了兩分鐘。按照程序時間,又該是「衛星分離」的時候了。

  5分鐘過去了……

  10分鐘過去了……

  凌司令看了看手錶,又瞅了瞅牆上的時鐘。他站起來,左右望了望,大聲問測量處梁處長:「瓊南站發現目標沒有?」

  梁處長說:「我們正在詢問。」

  凌司令隨著梁處長,走向電話間,只見測量處的一位參謀正在接通電話。梁處長搶過電話,大聲喊叫:「喂!瓊南站嗎……發現目標沒有?什麼?沒有……收沒收到衛星分離信號……大聲點,聽不清……再說一遍……沒有收到衛星分離信號……雷達沒有發現目標……衛星究竟分沒分離不能確定……」

  梁處長放下電話,對凌司令說:「瓊南站沒收到衛星分離信號,沒法確定衛星是否入軌。」

  凌司令說:「沒收到信號,就說明沒有入軌。」

  梁處長說:「要是測量設備有故障呢?」

  凌司令說:「趕緊打電話核實。」說完,他又走回到指揮位置。

  申大發睜大眼睛看著走回來的凌司令。他多麼希望能在凌司令嘴裡說出「衛星入軌」這四個字啊。

  過了一會兒,梁處長來到凌司令跟前,用低沉的聲音說:「設備沒問題。可以肯定衛星沒有入軌。」他的話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全地下室的人都聽到了。

  申大發站起來大聲質問:「怎麼能不入軌呢?」

  梁處長平靜地解釋說:「負責入軌點觀測的兩個測量站都沒有收到衛星分離信號。」

  申大發大聲喊叫:「不可能!上海的衛星不可能不入軌。」

  凌司令對申大發說:「別喊了。發動機試車沒過關,你們就要打衛星。怎麼樣?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也不心疼人民的血汗錢。」

  申大發一聽,差點沒跳起來。他真想和凌利峰大幹一場,你一介武夫,焉能了解我們上海造反派的心愿。我們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爭取在北京之前把衛星打上去。這是王洪文、張春橋同志親自給他交待的任務。這次又沒打上去,夠倒霉了。申大發腦瓜一轉,突然感覺不對頭。衛星就那麼大點,入軌不入軌你凌利峰能說得清嗎?幹嘛非要那麼認真呢?他突然想起張春橋曾經給他說過「指鹿為馬」的故事。現在的上海市,是洪文同志、春橋同志說了算,在這裡我就是代表洪文、春橋同志的。我說上天了,就應該上天。想到這,申大發對凌利峰說:「你們說衛星沒有入軌,我說入軌了。天空那麼大,衛星愛飛到哪就飛那,不入你的軌可以入別的軌嘛。」

  「扯淡。軌道都是預先設計好的,不入軌有雞巴用啊!」

  申大發追問道:「那我問你,現在衛星跑哪裡去了?」

  凌司令感到和他這種一竅不通的人扯不清楚,一拍桌子,大聲說:「你的衛星沒入軌,誰知道跑哪裡去了。」

  「這不就得了。」申大發自信地拍起胸脯說,「我們上海工人階級什麼事情都幹得了,怎麼能在放衛星中屢戰屢敗呢?凌司令,你說沒有入軌,有什麼根據?」

  凌司令怒目而視:「根據就是跟蹤測量數據。咱們有幾個地面觀測站,每個觀測站上都有雷達,還有遙測、光測等多種手段,不管衛星飛到哪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申大發不甘示弱地發問:「那你說,衛星現在飛到哪了?」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試驗處商處長接聽後,輕聲對著電話說:「你稍等。」說完走到凌司令面前,小聲報告,「第一招待所請示,今天晚上會餐什麼時候開始?」

  凌司令瞪著眼睛罵道,「會餐?會個腿!」

  測量處梁處長跑過來,大聲報告說:「雷達團預報,運載火箭二級殘骸和衛星落到了澳大利亞西北部沙漠一帶。」

  凌司令用血紅的眼睛,盯住申大發,說:「聽到了吧,衛星沒有上天。入地了!掉到澳大利亞那裡去了。」

  話剛說完,凌司令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殘骸掉到澳大利亞,會不會引起外交糾紛?他命令商處長:「立即報告國防科委。」

  「是。」商處長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輕聲對凌司令說:「用雷達數據預報出來的誤差大,也有可能掉到南太平洋。」

  凌司令說:「把這層意思也說清楚。反正得報告,否則,澳大利亞以為中國的洲際飛彈攻擊他們。要是因此而引發世界大戰,麻煩可就大了。」他轉身對申大發說,「聽到了吧,要是引發國際爭端,看你申大發怎麼收拾。」

  凌司令一番話,說得申大發心裡十分不好受而又不得不受,他悻悻走出了地下室。凌司令對其他人說:「都愣在這干球呀!明天休息一天。數據處理的同志加班把遙測膠片、光測膠片沖洗出來。」說完,頭也不回,走出了地下室。

  凌司令默默地走到停車場,湯耀宗早已把車子停在他跟前。凌司令還一直想著申大發剛才說的話,跨進車門後,又憤憤地罵了一句:「還是上海市革委會副主任呢,狗屁不懂,還偏要打腫臉充胖子。」

  湯耀宗剛才在地下室也親眼見識了申大發的無知與無禮。他熟練地把車子開出停車場,說:「申大發原來只是一名工人,懂啥?不懂你老老實實呆著也行,還在那裡哇啦哇啦亂說一通。」

  凌司令說:「你不知道,他動不動就把王洪文搬出來。咱真不明白,一個造反派竟然當上了黨中央副主席。他奶奶的,打一輩子仗的老革命還不如一個嘴上沒毛的造反派!」

  「首長!」雖然湯耀宗早就是凌司令的的女婿,但他還是習慣這樣叫。「現在好多事情,俺也看不懂。上海王洪文、申大發那幫人,俺說不清楚。而我們發射中心的一些人,像邵紫荊、那大泉,能吃幾碗乾飯俺還是清楚的。就說那大泉吧,那次火箭爆炸把他報銷了,真是活該。雖然只當了幾天發射團副團長,但可不得了呀,真是空棺材出喪——木(目)中無人。上任那天,他非要讓管理員給他配公務員不可。管理員說,團首長不配專職公務員,兩個公務員共同負責幾位團首長的勤務。他說我是發射中心的常委,比其他幾個團領導高多了。那大泉還特愛出風頭,團里開會每次他都講話,但又講不到點子上。有一次開會布置種菜,他也要做指示,說我很久沒有吃到花生米了,你們後勤為什麼不種花生呢?過年過節時,給大家炒點花生米,喝點小酒,多美嘛。後勤處長悄悄對他說,這裡不適合種花生。他反問後勤處長,你說這裡適合住人嗎?我們不是照樣在這裡生根、開花、結果了。」

  「瞎雞巴搞。」凌司令搖下車窗,朝外狠狠地吐了口痰。接著拿出根煙,點著後抽了一口,遞給湯耀宗。他自己又點著了一支,抽了兩口,嘆了口氣,說,「和他們這些人在一起,真雞巴費勁。司令還沒幹幾天,身體卻快搞垮了。真是出力不討好。」

  「首長,我看你該好好檢查一下身體。」

  「哪裡有時間嘛。」

  「明天不是休息嗎?明天就去。」湯耀宗突然想起凌筱恬最近總說胃疼,何不叫她也一起去檢查呢。「首長,筱恬最近老說胃疼,也讓她去檢查一下吧。」

  「好的。」凌司令對湯耀宗說,「她現在哪?把她一起拉回去。」

  湯耀宗調轉車頭,開到發射團指揮所門口。湯耀宗到指揮所一看,凌筱恬正捂著肚子和哈德林娜、蓋世華一起核算推進劑加注量,讓他再等半小時。湯耀宗出來對凌司令說了後,凌司令說發射團地面營的菜地種得不錯,隨後倆人信步往菜地走去。

  過了30多分鐘,凌筱恬總算把兩種推進劑加注量進一步作了核算,結果表明加注量完全正確,足以將運載火箭送入軌道。凌筱恬鬆了口氣,作為加注的技術負責人,要是因為她的計算錯誤而使得衛星未能入軌,那可就是犯罪了。凌筱恬跑到停車場,知道爸爸去了菜地,捂著肚子快步朝菜地走去。

  凌利峰看到女兒的樣子,心疼地說:「早就叫你到醫院看看,你就是硬撐著。明天去醫院徹底查一查。咱最近也不舒服,頭疼,睡不好覺,咱也去。」

  凌筱恬挽著凌利峰的胳膊,撒嬌地說:「爸,你早就應該去檢查了。我沒啥事,就是有點胃動力不足。最近總是加班,吃飯沒規律,稍微厲害點。」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不能馬虎。」

  「知道。」凌筱恬仰望著父親說,「爸,我看你最近明顯瘦了。你更應該注意,你要是垮了,我們家的天就塌下來了,發射中心的天也要塌半邊。」

  「塌不下來。」凌利峰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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