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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產後歸來

2024-10-04 08:26:48 作者: 劉慶貴

  轉眼到了9月28日,闕昕飛收到了伊品梅的電報:「10月1日起程到你處」。

  闕昕飛拿著電報去找姜賢亮,說:「我愛人產假休完了,馬上要回來,我想讓她進來住上幾天。」

  姜賢亮一看電報,便和他一起到了指導員師水璋房間。師水璋聽後,皺著眉頭說:「運載火箭馬上就要轉場。團里已經動員臨時來隊的家屬趕快離開,沒來的也停止審批。你這件事呀,懸。」

  姜賢亮此次卻替闕昕飛打抱不平。他說:「老婆走的時候老闕沒送,生孩子又難產,差點人都見不著。如今老婆產假休完了,不讓進來住幾天,也太無情了吧。」

  師指導員為難地說:「這不是有保密規定嗎?」

  姜賢亮提高嗓門說:「人家也是當兵的,保密肯定沒問題。讓她進來看看,感受一下我們的艱苦生活和奉獻精神,說不定她就會理解老闕的『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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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水璋說:「你說的當然有道理。要是俺能定,肯定讓她進來。俺是怕報上去,團里不批准,反而說俺不講原則。那多划不來嘛。俺想,還是讓老闕出去一趟,陪她在清水鎮住上兩三天,做通工作歸隊。怎麼樣?」

  闕昕飛不樂意地說:「這也太絕情了吧!走的時候,我說送一程,你們說工作離不開。回來讓她進來,你們又說這說那。你們老婆在場區,哪裡知道我們兩地分居的苦處。這個婚結得有啥意思!」說完一轉身氣呼呼回到自己房間,倒在床上生悶氣。

  師水璋和姜賢亮跟進來,師水璋勸說道:「說實在的,俺同情你。但同情歸同情,這是王八的屁股——龜腚(規定)。這樣吧,俺立即跑一趟,將你的情況報告團長。批准了當然好,不批准你也不能鬧情緒。」

  師水璋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對闕昕飛說:「不說你的事了。剛才俺聽了一件轟動全團的事。你們知道了嗎?」

  姜賢亮急切地問:「什麼事?」

  「袁團長的兩個孩子丟了。」

  「啥時候丟的?」

  「大前天。」

  闕昕飛一聽,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焦急地說:「趕緊找呀!」

  師水璋說:「場區都找遍了,哪裡有人影?」

  姜賢亮問:「會不會走出場區了?」

  師水璋說:「很可能。袁團長帶人沿鐵路線尋找,端木艷嬌也跑到清水鎮找,杳無音訊。」

  闕昕飛問:「孩子多大了?」

  姜賢亮搶著回答說:「我見過。男孩11歲,女孩8歲,長得可漂亮了。原來不在場區,一個月前端木主任才把兄妹倆接來。」

  師水璋說:「大前天,端木主任回家沒有看到孩子,給袁團長打來電話,袁團長匆匆趕回去,兩口子找遍了10號的學校、車站、商店,找遍了弱水河邊,找遍了周圍的胡楊林、紅柳林和蘆葦灘,哪裡見到蹤影。端木主任還到發射中心廣播站連續廣播了《尋人啟事》。袁團長到值班室報告了凌副司令。凌副司令還指示鐵路管理團、警衛團、清水鎮招待所、蘭州辦事處盤查堵截。」

  「萬一被壞人拐走了怎麼辦?」

  闕昕飛突然想起昨天在發射場進行裝備檢查時遇見袁團長的情景,當時袁團長還問他愛人生孩子的事。想到這,他說:「算了,不再給團里添亂了,我出去做通愛人工作,還是讓她直接回部隊吧。」

  1972年10月13日下午,一列客車在蘭新線上呼嘯著從東邊朝清水鎮駛來。車上坐著一位帶著兩個小孩的女軍人,她就是剛休產假歸來的伊品梅。

  伊品梅這次南方之行,收穫頗多。雖說是初次登婆家門,加之人生地不熟,習慣不同,語言不通,但她以軍人特有的堅毅和超強的適應能力,很快就融入了婆家。婆婆的悉心呵護與姑嫂們無微不至的關照,使她這個新媳婦很快就贏得全家上上下下的認同,也獲得了鄰里的交口稱讚。

  離別的前一天,伊品梅穿上了久違的軍裝,抱著兒子到縣城照相。也許是兒子料知媽媽就要離他遠去,也許是預感到以後再也不能在母親懷裡安然入睡,不管伊品梅怎麼喚他晃他,也不管攝影師如何搖鈴吆喝,磊磊就是不睜眼睛,只知道一個勁地呼呼酣睡。情急之下,陪同的小姑出了個主意,讓伊品梅坐在椅子上望著懷中的兒子。攝影師一看表情自然感情純真,立即抓拍了一張「母子情深意長」的照片。

  晚上臨睡前,伊品梅為兒子洗了最後一次澡。坐在澡盆里的磊磊,像突然懂事的孩子,瞪大眼睛望著媽媽,兩手不停地拍打著盆里的熱水,嘴裡哦哦地說著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牙牙之語。伊品梅捧著熱水,慢慢地澆在兒子的臉上,澆在兒子的胸脯上,澆在兒子的小雞雞上……然後輕柔地擦拭著兒子的頭部、手部、背部、腹部、腿部……她一點一點地洗,一寸一寸地擦,最後連兒子的屁股溝子也徹底洗了三遍……伊品梅望著可愛的兒子,眼淚禁不住嘩嘩地流了出來。淚水和著清水,點點滴滴灑在兒子身上。伊品梅對著兒子,呢喃細語:「磊磊,對不起了……媽媽假期到了。媽媽是軍人,明天就要回部隊……你能明白媽媽的意思嗎?部隊有很多工作等著媽媽去做,媽媽不能陪你了……你就留在奶奶家,奶奶會照顧好磊磊的……聽懂了嗎?」

  聰明的磊磊,似乎聽懂了母親的意思,嘴裡不停地「哦唔」回應著。兒子四肢一踢,咧著嘴給了媽媽一個甜甜的笑。

  看到這一幕,伊品梅把嘴緊緊貼到兒子臉上,盡情地吻他的臉龐,吻他的胸膛,吻他的大腿……兒子咯咯地笑個不停。當兒子笑夠了,伊品梅再一次囑咐兒子:「你要好好聽奶奶、姑姑的話,長大了,媽媽來接你到部隊去看爸爸。」

  那一夜,伊品梅痴痴地望著兒子,就像欣賞一尊藝術精品似的,久久難眠……

  第二天,全家人將伊品梅送到縣城汽車站。就要開車了,伊品梅仍然緊緊地抱著兒子不放。鈴聲響起,伊品梅再一次把熟睡中的磊磊弄醒,最後一次把奶頭塞給他……

  「是哪一位上車?」司機催促道。

  「我家的弟妹,就是這位解放軍。」姑姑指著伊品梅說,「她回家生小孩,現在去部隊。她是捨不得孩子啊!」

  聽到這話,車上的人議論紛紛:

  「這麼點小孩就扔在家裡,怎麼養呀?」

  「當兵的哪能帶著小孩呢,只能留給奶奶帶了。」

  「他老公也是當兵的。」

  「解放軍真不容易!」

  「解放軍的小孩也受苦啊!」

  司機又一次按起喇叭。婆婆從伊品梅的懷中搶走了磊磊,姑姑順勢將伊品梅推上車去。

  婆婆抱著磊磊走到車窗前,讓伊品梅再看一眼可愛的兒子,並囑咐說:「阿梅,你放心去吧!等你下次歸來,第一個迎接你的,肯定是一個健康活潑的磊磊。」

  隨著一聲喇叭,汽車啟動了。車上的伊品梅望著婆婆懷中的寶寶,眼淚和奶水,汩汩地流了出來,一個從眼腔,一個從胸膛……

  一路上,伊品梅強忍著對兒子的思念與乳房腫脹的折磨,隨著窗外匆匆逝去的高山、河流、城市和鄉村,她的心總算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火車徐徐駛進清水鎮車站,伊品梅的心才猛然收了回來。

  「阿昕!」

  「阿梅!」

  還未等火車停穩,闕昕飛一躍跳上車廂,緊緊拉住伊品梅的手,關切地說:「辛苦了!我們的寶寶好嗎?」

  「趕緊把箱子搬下來。」伊品梅顧不上回答他的問話,回頭指著過道上一個木箱說。

  「這麼重呀。什麼東西?」闕昕飛彎下腰把箱子抗在肩上,吃力地走下車門。

  「還不是你的好姐姐!說你這個弟弟吃不到家鄉的豬肉、米粉、龍眼,還有你特別愛吃的瓜皮、蘿蔔腩,非要我帶給你不可。」

  「這麼重,真難為你了。」

  「還好,每次轉車都有熱心人幫忙。」伊品梅說完,指著身後的兩個孩子問道,「端木主任來了嗎?我把她的兩個孩子帶回來了。」

  「來了,在後面。」

  說話之間,端木艷嬌大聲喊著「海瓊、天剛」跑過來,一把將兩個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她愛撫著孩子,左看右看,親了又親。袁海瓊經歷了旅途的艱辛與飢餓,早就後悔當初不該同哥哥離家出走。她撲在媽媽的懷裡,情不自禁地哭開了。端木艷嬌掏出手帕,輕輕為女兒擦去淚水,心痛地哄著她:「乖,不哭了。回來就好。」

  袁天剛瞄了媽媽一眼,怯生生地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伊品梅上前拉著袁天剛,說:「天剛,乖,快喊媽媽!」

  端木艷嬌走過來拉住袁天剛,誠懇地說:「天剛,媽媽對不住你,媽媽沒有照顧好你們。以後爸爸媽媽一下班就陪你們玩,好嗎?」

  袁天剛見媽媽沒有責怪他,也緊緊地摟住媽媽,哭著說:「媽媽,我錯了。」

  端木艷嬌擦去兒子的淚水,從衣袋裡掏出一把蝦酥糖,塞給袁天剛。

  「我也要。」袁海瓊看見有糖吃,也嚷嚷起來。

  「有,這是小海瓊的。」說完,端木艷嬌也塞給女兒一把。

  「真甜!」小海瓊吃著糖果,拉著哥哥的手,「走,找爸爸去!」兩個人一蹦一跳走向出站口。

  闕昕飛和伊品梅望著端木艷嬌母子三人親熱地走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也跟著走出了車站。走了幾步,闕昕飛問伊品梅:「兒子怎麼樣?好玩吧!」

  「好!」伊品梅瞅了闕昕飛一眼,「把你美死了。沒出一點力,白得個兒子。」

  闕昕飛傻傻地笑著說:「那就多謝娘子了!」

  伊品梅給了他一個冷眼,說:「還娘子呢,差點你就見不到老婆了!」

  端木艷嬌一聽,回頭驚訝地問:「怎麼了?」

  闕昕飛搶著回答:「難產。」說完又轉身對伊品梅說,「你怎麼不發個電報呢?」

  伊品梅不冷不熱地說:「你呀,木頭人,鋼鐵漢,冷血動物。發電報你能回去嗎?」

  端木艷嬌說:「闕副隊長肩負重任,實在離不開。你就原諒他吧。」

  伊品梅這才給了闕昕飛一個微笑:「看在端木主任的面上,饒你一次。告訴你吧,兒子長得很好,很乖。媽媽姐姐妹妹都很盡心,你就放心吧。」

  「放心,一百個放心。」闕昕飛又是嘿嘿一陣傻笑,「不說我們的寶寶了,說說你是怎樣找到端木主任孩子的。」

  端木艷嬌停下來,望著伊品梅,無限感激地說:「伊醫生,真的很感謝你。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純屬巧合。」伊品梅看了看兩個天真活潑的孩子,一板一眼地講起了她在蘭州和孩子的奇遇。

  伊品梅扛著木箱,提著帆布包,吃力地走出蘭州火車站。突然,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孩來到跟前,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怯生生地說:「阿姨,給點錢吧!我們一天沒吃飯了。」

  伊品梅放下箱子,看著眼前這位可憐的孩子,驚奇地問:「小朋友,你多大了?怎麼不回家呀?」

  小女孩轉過頭去。伊品梅順著她的目光,見到一位比她大的小男孩,正指手畫腳地向她擺手。小女孩又回頭望了望伊品梅,說:「和哥哥一起出來,找不到家了。」

  小男孩連忙上來解釋說:「阿姨,我們不是壞孩子,我們只是餓了。能給點錢我們吃飯嗎?我來幫你扛箱子。」

  一看就是兩個懂事的孩子。伊品梅對孩子說:「阿姨正好有個麵包,先吃點吧!」說完,伊品梅從包里掏出一塊麵包,掰成兩瓣,遞給了兄妹倆。

  伊品梅看著兄妹倆接過麵包,狼吞虎咽,幾口就吃光了。她沒有立即把掏出的錢給他們,她必須把情況問清楚,想辦法幫他們找到家。想到此,伊品梅蹲下來,拉著小女孩問道:「你們家在哪裡呀?爸爸媽媽呢?」

  小女孩說:「我也不知道爸爸媽媽在哪裡。他們整天忙著工作,下班也不管我們。我好想外婆,我要回上海找外婆去。」

  伊品梅預感到兄妹倆是一時想不開偷著跑出來的。這裡離上海還遠著呢,兩個小孩流浪在外多危險呀。女性的本能,愛心的驅使,伊品梅不能看著孩子不管,她要幫助孩子回到父母身邊。

  「你爸爸的單位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嗎?比如樓房、大樹或河流什麼的?」

  小女孩搖了搖頭,說:「我們去爸爸那裡時間不長。那裡有房子,有學校,還有什麼呢……」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不能隨便說自己的情況。」哥哥過來給了妹妹一巴掌。

  妹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委屈地說:「你說的是不能跟壞人講,阿姨又不是壞人。」

  「對,阿姨不是壞人。」伊品梅一把將女孩攬到懷裡,拿出手帕,替她擦乾眼淚。伊品梅望著男孩,假裝生氣地說,「你當哥哥的,怎麼能打妹妹呢?好了,小妹妹別哭,哥哥認錯了。」

  小男孩看到眼前這位阿姨和靄可親,的確不像壞人,便低著頭說:「爸爸的單位有鐵路,有火車。我們就是偷偷坐火車出來的。火車長長的,大半截子是裝貨的,有幾節是坐人的。我爸媽工作的地方沒有高樓,沒有公園,儘是沙土地,一點都不好玩。」

  伊品梅一聽,早已猜出了幾分。她急不可耐地問:「你爸爸媽媽是不是當兵的?」

  「是。」

  突然,她發現孩子長得挺像闕昕飛部隊的端木艷嬌,而且越看越像。伊品梅興奮地問小女孩:「你媽媽叫端木艷嬌,對不對?」

  「對。」小女孩突然大哭起來,哽咽著說,「阿姨,我想媽媽!」

  伊品梅一聽,心都要跳出來了。真的是袁團長和端木主任的孩子。她急切地問:「你們是怎麼到這裡的?媽媽知道嗎?」

  小男孩沮喪地說:「不知道,我們是偷偷乘火車出來,然後爬上一輛裝煤的車來到這裡,下車後就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

  「你們這么小,怎麼能到處跑呢?遇到壞人怎麼辦?」

  小女孩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阿姨,我怕壞人,我要媽媽!」

  「寶貝,別哭,阿姨幫你找媽媽。你叫什麼名字,告訴阿姨好嗎?」

  「我叫袁海瓊,哥哥叫袁天剛」

  「阿姨認識你爸你媽。我們一起回家吧。」說完,伊品梅領著他們去吃了一頓蘭州牛肉麵,還為他們買了換洗衣服。

  「真巧呀!」伊品梅望著端木艷嬌,又看了看走在前面活蹦亂跳的兩個孩子,感慨地說,「但也真玄啊!我知道,你們當爹媽的,一定不知急成啥樣子了。我領著孩子到了蘭州辦事處,立即給闕昕飛打了電話。」

  闕昕飛說:「我接到電話後,立即向袁團長報告。」

  端木艷嬌說:「我聽到孩子找到了,差點沒暈過去。」

  伊品梅始終不明白孩子為什麼會離家出走,她小心謹慎地問道:「端木主任,你對他們這麼疼愛,為什麼孩子還要出走呢?」

  端木艷嬌嘆了口氣,說:「伊醫生,說起來話長。我們不同內地部隊,遠離社會,與世隔絕,社會保障功能嚴重缺失。又因為保密要求嚴格,地方老百姓絕對不準進來,包括父母。你想想,連父母都不准來,我們生了孩子怎麼辦?自己帶吧,困難太大不說,有的孩子因為長期在床上看天花板,結果成了對眼、斜視。有的孩子發育不良,兩三歲還站不穩。無奈之舉,就是回老家生孩子,然後留給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撫養。」

  「天剛和海瓊也是在老家長大的?」

  「是啊,在我媽家。」

  「小孩放在老家你捨得?」

  「捨不得又怎麼辦。臨走前一星期就心神不定了,每天抱著孩子不肯放手,看見他那甜甜的嫩嫩的小臉就想哭。真想把他帶回來,然而一回到現實又沒那個勇氣了。孩子成長需要營養,部隊每個月只有2斤肉,還是冷凍的,吃點新鮮蔬菜比登天還難。想到這些,只好和孩子揮淚而別了。一別就是4年。」

  「那麼長?」

  「我們4年才有一次探親假。」

  「孩子見到你親嗎?」伊品梅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剛開始還可以。長到五六歲就不行了,見面就像陌生人似的,理都不理你。」

  伊品梅此時也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不由得鼻子酸酸的。

  端木艷嬌見話題扯得有點遠了,忙拉回來說:「你看我們這一代人有多難啊!特別是女軍人,工作上又想和男軍人一樣比翼齊飛,不甘落後,生活上又不能不要家。孩子長期放在老家,根本得不到父母的呵護,在他們幼小的心靈里,只有外公外婆,而父母僅僅是照片中的解放軍叔叔和解放軍阿姨。今年8月我們把天剛和海瓊接來了,剛開始還有說有笑,沒過幾天,天剛就少言寡語。我們呢,越來越覺得孩子貪玩,不求上進,說話自然是居高臨下的訓斥。見面就問作業做完沒有,要不就是考了第幾名,得了多少分。起初,孩子還給你敷衍幾句,後來就不願意答話了,時不時還會瞪著眼睛示威一下。兒子嫌我們嘮叨,女兒怪我們不陪她玩。孩子走失的這幾天,我們如坐針氈,坐立不安,睡覺做惡夢,醒來掉眼淚。這下子孩子總算完好無損地回來了。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看你說的,有什麼好謝的。合家團聚就是大家的福了。」伊品梅問,「能把你媽接來嗎?」

  闕昕飛搶著說:「部隊的規定可嚴了,只允許配偶臨時來隊,而且不能超過1個月。如果是任務期間就更嚴了,甚至到了不講人性的地步。」闕昕飛打算讓伊品梅到部隊住幾天,卻未被批准。為此,他心中總憋著一肚子氣。

  伊品梅不解地說:「你們這裡連自己的親人都不准來,真不可思議。像我這樣的也不能進去嗎?」

  端木艷嬌不加思索地回答說:「沒問題。」

  闕昕飛一聽,連忙對伊品梅說:「你也沒說非要進去呀?」

  伊品梅一驚:「我在電報里不是說了嗎,我還有14天假沒休呢。」

  這我明白,但這次組織沒批。闕昕飛想到此,趕緊給端木艷嬌使了個眼色並搖了搖頭,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上面不批准她進去。」

  「豈有此理!」端木艷嬌一聽來氣了,「是發射團不讓她來吧?我給姓袁的打電話。」

  伊品梅見端木艷嬌很激動,還聽到「不批准她去」的話,預感到可能與自己有關。她一臉茫然地問:「不准我進去?」

  「沒事。明早我們一塊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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