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重慶「亂劈柴
2024-10-04 08:05:09
作者: 羅小衛 主編
「亂劈柴」是重慶方言裡的一句,或者是一個詞,是亂整、亂搞的意思,帶有生氣的意味。我們一行在重慶停留的兩天多時間裡,聽得最多、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這句「亂劈柴」。據說「亂劈柴」之語多數出現在重慶人喝酒行拳的場合中。重慶人喝酒划拳,喜歡從「亂劈柴」喊起,首先是對對方拳路的蔑視,其次是對自己拳路的自嘲。
我猜想此語大概和劈柴這一行為有著直接的聯繫。劈柴是講究章法的,劈柴的目的就是把粗的木頭劈成細的,把長的木頭劈成短的,以便於發火(生火)。劈柴時,先要把原木橫著鋸成長度較短的木樁,然後小頭朝上豎立在較平的地面上,再順著木柴的自然生長紋路豎著劈,這樣就很容易把粗的木頭分解成細的木條。如果要把木條或樹枝弄成短節,就需要橫劈。橫劈的時候,一般會在木條的一端墊一塊粗細合適的木頭,這樣的話,被劈的木條下面就是空的,這樣劈起來會更省力。
如果不管橫豎,掄起斧頭亂劈一氣,不但木柴劈不好,而且蹦起來的木柴還會傷著人的。所以,人們把做事不守規矩、不講章法的行為叫作「亂劈柴」。我小的時候就因為「亂劈柴」而傷到過,至今左手食指根關節處還留有被斧頭砍過癒合後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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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我的所見所聞,「亂劈柴」一詞在重慶方言裡已經不僅僅是「做事情沒有章法,不守規矩」的意思了,有時候還會把一個人不切實際或不合時宜的講話也稱為「亂劈柴」,意思與北方人的「侃大山」「神吹」「吹牛」差不多。
我們在重慶也有過「亂劈柴」現象,這齣「亂劈柴」的事件就發生在重慶鬧市區的解放碑八一路上。我們一行人中的寧夏藝術家袁小樓先生,是一位很能喝酒的人,且擅長於喝猛酒。他在重慶的兩天裡,最直接的「戰果」,就是把四川有名的張飛牛肉重慶分店裡扮作張飛模樣招攬生意的老闆,只用了兩個回合就喝沒聲了。
重慶好吃的太多了,反而讓我們犯難,不知道吃什麼了。我們幾個應著當地人的節奏,晃悠著沿街而行,選擇了解放碑八一路上的張飛牛肉店。此張飛牛肉店是成都大名鼎鼎的張飛牛肉店在重慶的分店。點菜之初,我們先與扮成張飛模樣的老闆切磋了一番四川話。只見那「張飛」一身黑衣,腰裡束一寬寬的牛皮大力神腰帶,兩腮咋咋呼呼地長滿了雜亂無章的黑須,濃眉大眼,加之臉上塗抹了數道鍋灰,猛一看果然是勇猛過人,似乎真是那三國時期的猛張飛再世。
「張英雄,敢跟洒家飆酒麼?」小個子的小樓仗著自己酒量好、人又多,加上周圍圍觀的美女如雲,尤其那幾個漂亮的兜售香菸的重慶美女的圍觀,讓他格外地興奮,便挑釁地沖「猛張飛」叫囂。
那「猛張飛」聽小樓叫他「張英雄」,英猛之氣徒然暴增,還沒等小樓發出第二遍邀請,早已一口氣喝乾了一小瓶重慶當地的高粱酒江小白。
小樓見此情景,當然不會示弱,心想,老子一個西北漢子,喝它幾斤江小白都不在話下。想到此,就一邊罵罵咧咧地滿嘴「亂劈柴」,一邊將頭一仰,分三次喝光了一小瓶瓶江小白。一小瓶瓶,一小瓶瓶,一小瓶瓶。是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小樓與「猛張飛」兩個人之間的「亂劈柴」,沒有任何章法可言,甚至連開場白都沒有。幾個回合下來,江小白的空瓶子已經擺了一圈,只見那「猛張飛」已不勝酒力,手裡還握著半瓶江小白,獨自鬱悶。小樓則完全將自己沐浴在美女說不出味道的目光里,講一口人家重慶人根本就聽不懂的西夏語(寧夏方言),直樂得我跟混子喘不過氣來。而那個演藝的小姑娘的到來,更是成就了小樓在重慶的「亂劈柴」。小樓沒等那姑娘拉開架勢,亮出吉他,就迫不及待地將麥克風搶了過來,高歌了一曲跑了調的草原歌曲,引來圍觀者無數。
這無疑是一個開心的場面,當地人恐怕也很難經常見到這樣的情景,滿臉的興奮與新奇。看得出來他們很高興見到這樣的場面,竟然沒有一個人說我們的行為是「亂劈柴」,唯獨就是這般胡亂的喝法可惜那麼好的酒了。
自那以後,「亂劈柴」「猛張飛」「江小白」就成了我們一行人對於重慶最深刻的記憶。後來細細一想,三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共同體現了重慶人獨特的性格:耿直。就像這座城市的山水,這裡的人不願意被規矩和框架限制,人與人真誠友善,陌生人之間沒有距離感,即便是外地人到了重慶,也能比較快速地融入。
重慶街頭每天都在發生「亂劈柴」,還有很多「猛張飛」那樣的平凡人,他們堅持用自己的方式和語言表達感情,即便是一面之交,也要真誠相待。正是因為這些鮮活個體的存在,讓這座年輕的直轄市有了朝氣和溫度,街頭巷尾洋溢著濃濃的生活味。正如江小白瓶身上那句文案:如果不能隨心所欲地哭哭笑笑,我們用什麼方式證明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