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的老船長

  在江北城正街的電影院對面，有一個陳舊且昏暗的油臘鋪，順著鋪子右手邊的木樓梯下去，穿過一個黑乎乎的甬道，在一排木板牆盡頭的左邊木門裡，住著一對老夫妻。

  

  解放前，老爺子是一個常年漂在江面上討生活的船工，而老太太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國民黨軍官太太。沒有霧的日子裡，老爺子常在江北嘴和朝天門之間擺渡，而老太太經常穿著漂亮的旗袍，踩著賊亮的高跟鞋，乘坐著滑竿而來，擺渡到解放碑的姐妹家打牌，來去如風，因為經常見面，彼此認識卻沒有任何的交集。

  解放後，老爺子進了輪渡公司，成了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窮苦的出身，根正苗紅，而老太太因為丈夫的原因，成分不好，帶著三個女兒悽苦生活。

  偶然總是出現得很是時候，老爺子再次遇到老太太，原來碼頭上那道來去如風的身影悄悄地在老爺子的心裡生了根，老爺子扛著重重阻力，不顧與老太太的身份有多麼的懸殊，堅決地將老太太迎娶回家，成為三個小女孩的「么爸」，從此將這母女四人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保護起來。

  日子就這樣和和美美地到了1975年。大女兒幸福地誕下一個小丫頭，老爺子欣喜若狂，抱著外孫女那叫一個激動，真的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小丫頭長大，凡是老爺子不當班的日子，總能看到他帶著外孫女到處走的身影，小丫頭手裡從來都是滿滿當當的零食，從當年一分錢一包的炒米、三分錢一包的「金橘丸」（即俗稱的「耗兒屎」）、五分錢一包的山楂片到二毛七一包的魚片，不管價格貴賤，只要是小丫頭張嘴要，那買下是必須的，於是江北城的小街小巷留下了爺孫倆的一串串足印和孩子天真而滿足的笑聲……

  老爺子自身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卻像一棵參天大樹一樣守護著這個家，領著高工資（記得是80年代初，老爺子每個月工資差不多有80元），抽著最劣質的煙，他傾其所有奉獻給了這個家的所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