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宿舍的鄰居們
2024-10-04 08:01:36
作者: 羅小衛 主編
五院的五宿舍,在玄壇廟友於里13號,從我記事起,我家就住在五宿舍。那是一幢一樓一底的青磚青瓦建築,一條走廊的兩邊串聯著許多個單間,長長走廊兩端通風,樓梯也在走廊兩端了。這幢樓建於50年代初期,據說是按照蘇聯專家的方案修的,原來設計是單身宿舍,可是不多久就成了家庭住房了。這幢樓房沒有廁所,也不設廚房。廁所在馬路對面門診部旁邊,有一個公用廚房在樓下旁邊一幢平房裡。早些年大家都在食堂打飯,我們家偶爾開小灶,也只是在房間裡用酒精爐子煮點湯圓之類的。「文革」時期學生不讀書了,家家都自己開火,小學生也學著做飯,廚房就在巷道了,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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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兩頭一端朝馬路,馬路對面就是門診部,另一端朝向聶家山林。我們家住在樓上靠山一邊的端頭。
60年代初,我家隔壁是劉光耀叔叔的家,劉叔叔有三個女兒,都比我小。大娃、二娃和三妹。劉老大很受她爸爸的喜愛,三妹還小,只有2歲不到,深得她媽媽的寵愛。倒是劉二娃在家經常被訓斥,時不時還要挨上幾篾片。有時候,原本很安靜的隔壁,突然就聽見劉叔叔大聲呵斥,然後就是「啪啪」幾響,緊接著就傳來二娃的哭聲,我很少聽見劉二娃在家裡的說話聲和笑聲。
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下午,太陽很毒地照在大地,穿著涼鞋踩在地上都覺得很燙。我站在宿舍靠馬路邊的樓梯上,看見劉叔叔牽著劉二娃的手走在路上。二娃剛剛洗了頭,頭髮還在滴水。此刻的劉二娃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幸福,因為劉叔叔牽著她的手走到綠色的冰糕箱跟前。劉叔叔買了幾支牛奶冰糕,拿出一支撕開冰糕紙遞給二娃,二娃把冰糕送進嘴裡。然後劉叔叔把剩下3支冰糕遞在她左手上:「這三支冰糕拿回家,給妹妹一支、姐姐一支還有媽媽一支。」此刻劉二娃吃著冰糕,頭腦放空,不知在想什麼,完全沒有回應她爸爸的交代。劉叔叔蹬著眼睛大喊一聲:「聽到沒得?」這一吼把劉二娃嚇了一大跳,手一抖,三支冰糕全部掉在了地上。此刻的劉叔叔氣急,朝二娃一揮手,只聽「啪」的一聲,稍頓,便傳來「哇……」的哭聲。劉二娃的幸福瞬間被這一巴掌扇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樓下是七莽一家。這是一個龐大的家庭,父母之下有7個孩子。老大是兒子,然後有5個女兒,最小的一個是兒子,大家都喊他七莽。這個家庭有個特點,就是非常團結。任何一個家庭成員和鄰居發生了一點小小摩擦,必定是全家傾巢出動,所以我們一般都不太去惹事。
80年代初,政府對做生意似乎管得不那麼緊了,這一家人的團結有了可使之處。每天早晨5點鐘,全家就行動起來,將頭晚泡好的豆子磨出來做豆漿,石磨發出咕隆隆的聲音讓在樓上的我們也睡不著了。他們小心地把燒好的豆漿端出去,在門診斜對面的公路邊點燃了爐子,架鍋炸油條,早上7點鐘,生意就開張了。
蘇蘇是他們家裡最小的女兒,七莽的姐姐,雖是一個女孩,但生性豪爽,也肯幫忙。2008年,我媽媽因為藥物的副作用,白細胞值降到很低,不到1000,在去醫院看病的途中突然休克,恰逢蘇蘇遇見,趕緊和路人把媽媽送到門診搶救,據說當時媽媽呼吸和心跳已經很微弱了。我那時正在成都出差,在賓館和四川地區主管談工作,接到電話時,幾乎不能左右自己的情緒,轉身撲在房間的柜子門上痛哭起來,我以為見不著媽媽了。
後來在五院見到蘇蘇,我誠懇地感謝她,她說:「說這些,我們畢竟是五宿舍幾十年的鄰居,啷個也要幫忙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