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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文藝會演

2024-10-04 07:50:45 作者: 鄧鵬 主編

  萬源 駱振坤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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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振坤,女,一九六四年初中畢業,山上下鄉到萬源草壩區石窩公社紅星茶場,一九六八年插隊石窩公社六大隊十一隊。一九七一年調萬源縣文工團,一九七五年始從事中小學音樂教學至二〇〇三年退休。

  一生中曾參加過無數次業餘與專業的文藝會演,其中有縣、市、省等不同級別的演出,然而它們都已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記憶模糊了,唯獨初下鄉時參加萬源縣草壩區組織的文藝會演的情景,卻始終讓我記憶猶新。

  那次演出,沒有現在這般富麗堂皇的燈光和舞台布景,也沒有超一流的音響設備。在簡陋的舞台上,僅掛著幾盞昏暗的「南瓜花」(白熾燈的俗稱,常因電力不足而只能看見燒紅的鎢絲),沒有大幕,舞台上的一切活動,都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然而,一群滿懷革命理想、立志改變山區一窮二白面貌的青年人,卻在那小小的舞台上,演出了一台讓我永遠難以忘懷的文藝節目。

  一九六六年春,草壩區各公社社辦茶場的知青帶著自己精心創作的節目到區上參加會演。其時,「文化大革命」尚未開始,文藝會演對我們而言還是一件新生事物。能夠參與其中,對從小就十分仰慕文藝工作者的我而言,自然是一件足以興奮雀躍的大事。從石窩茅頂山茶場到草壩足有六七十里,上坡下坎,崎嶇難行,經過近一天的艱難跋涉才到達草壩,我們的身體雖已十分疲憊,但精神卻十分亢奮。

  記得進會場前,看見星火茶場的演員們正在公路邊的柳樹旁三五成群地化妝。他們沒有正規的化妝用品,就用燒焦的細柳枝描畫眉毛。幾乎每一個演員的鼻樑上都畫有一個倒「幾」字(後來才知道,這是為了讓鼻樑顯得更挺拔)。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王永楠(綽號黃桶),他高高的個子,細長的眼睛,畫著個倒「幾」字的鼻樑尤其惹人發笑。儘管他們化的妝並不好看,但人人都十分認真,一絲不苟。這一舉動,讓當時尚不知道化妝的大部分人不由流露出好奇與羨慕。星火茶場的演員有重慶巴蜀中學的高中生,他們文化素質較高,具有文藝特長的人多,聽說有兩個人手風琴拉得特別好。據看過排練的人說,他們創作的《星火贊》很棒,這更讓我們羨慕不已,急欲一睹為快。

  我們場的節目是女聲小合唱《今年苞谷大豐收》和我創作的對口詞,具體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但兄弟場演出的節目,卻讓我牢牢地銘刻在心底。

  新店青山茶場演出的男聲小合唱《彎刀頌》,以彎刀為主題進行了新舊社會的對比,抒發了知識青年決心手握彎刀,改變大巴山貧窮落後面貌的壯志豪情。其中,鄧鵬一副十分虔誠的模樣,做著手捧彎刀的動作,嘴裡唱道:「彎刀,彎刀,金光閃,拿在手中心喜歡……」鄧鵬當時雖是初中生,但聽說這首歌是他創作的,讓人不由生出幾分敬佩。他大大的頭顱,戴一副近視眼鏡,眼鏡後面的小眼睛裡蘊藏著深邃的目光,一副典型的知識青年形象,給人印象至深。

  在悠揚的栽秧號子聲中,新興茶場的《栽秧舞》開始了。黃六自、賴聖厚、張俊賢等一群穿著花襯衣、圍著短圍裙、褲腿挽得高高的小姐妹們踏著輕快的舞步跳了出來。

  「山歌一唱秧門開, 秧田裡面人幾排, 心懷黨的革命業, 手中栽出新世界。」

  演員們美妙的舞姿仿佛把我們帶進了綠色的田野,與她們分享著勞動的喜悅。隨著舞曲旋律的發展,一段領唱抒發出了年輕人純真而寬闊的胸懷:

  「口唱山歌手栽秧哎, 秧苗青青排成行哎, 要問栽秧為的啥, 建設山區理應當哎。」

  演員們狀似左手拿著秧苗,右手分秧,往旁邊跳一下做一個插秧的動作。舞蹈動作簡潔明快,讓人一看就懂。但她們的舞蹈隊形變化卻很新穎,演員們或左右交叉,或前後交叉,舞台氣氛十分熱烈。當她們排成兩排,背靠著背地舞蹈時,我不由地擔心:舞台這么小,相互撞著怎麼辦?誰知她們竟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配合得天衣無縫,讓我看得目瞪口呆,暗笑自己真是「杞人憂天」。到後來她們越跳越快,悠揚的歌聲也漸趨激越,最後變成了快節奏的勞動號子:

  「快快栽,快快栽, 個個栽秧好又快, 秧田裡面顯身手, 誓把紅旗奪過來!」

  栽秧時節田間勞作你追我趕、熱火朝天的情景,通過她們的藝術加工,被生動地展現在舞台上,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魏家公社長征茶場演出的節目是舞蹈《解放南方》,記得由吳爾立和一位女生表演。吳爾立穿得衣著緊身,脖子上搭著一條灰色圍巾,特別醒目,大概是塑造名噪當時的越南民族英雄阮文追的形象。這個雙人舞用舞蹈語彙向人們訴說越南人民在美國的侵略下「骨肉離散、仇恨沖天」的情景,號召人民團結起來,一致反抗美國侵略,解放南方。在眾多的男生舞蹈者中,吳爾立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尤為深刻。此人的行為舉止雖然多了一些斯文,舞姿卻舒展大方,讓人耳目一新。

  長征茶場另一個名為《巴山背二哥》的舞蹈,反映了大巴山勞動者的艱辛與歡樂。只見濃眉大眼大個頭的楊茂森(綽號楊大漢,他活脫脫地就像當時電影《洪湖赤衛隊》里劉闖隊長的模樣)背著背夾子,雙手合在胸前,做著高抬腿的舞蹈動作。他的舞姿略顯生硬,不太協調,但他那副認真專注的模樣卻讓人忍俊不禁。

  除了重慶知青的演出隊伍外,還有一支貧下中農的器樂隊十分搶眼。他們背著鑼鼓,帶著很有些陳舊的月琴、二胡、揚琴,以及長長短短的笛子和可以弄響的打擊樂器,頗有點聲勢奪人的味道。他們精神抖擻地端坐在台上,一位打扮較為「前衛」的農村婦女(此人叫蒲仁英,聽說讀過幾年書,還會打籃球)戴一雙白手套,右手握著指揮棒,毫不怯場地走上舞台。大家都專注地盯著她。我心想:可莫要小看這邊遠山區的農民,居然還會擺弄這些「玩意兒」,真不簡單呢!女指揮雙手一揮,滿台鼓樂一齊奏響。我們先是一愣,繼而捧腹大笑。原來他們是各彈各的琴,各吹各的調,壓根兒就不知道演奏前還要統一調號,難怪我們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在他們鼓搗出來的噪聲中,始終也聽不出報幕員(當時尚無主持人一說)宣布的《東方紅》主旋律。台下的觀眾被逗樂了,台上的演員也樂了,或者是陶醉於他們樂曲的感染力吧?在我們笑得前仰後合,眼淚欲流之時,台上的演奏結束了。後來,知青們戲謔地稱其演奏為「A、B、C、D(調)大合奏」。

  最後登台表演的是星火茶場,節目是早已聲名鵲起的《星火贊》。在王金罕、李建一兩部手風琴雄壯的伴奏聲中,十幾個青年男女在「紅軍戰鬥在巴山,千里冰霜腳下踩」的歌聲中,邁著整齊的步伐跳上了舞台。他們脖子上都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男生穿著紅色的背心,女生腰間扎著皮帶,顯得十分精神。他們引吭高歌:

  「紅軍開的路,我們腳下踩; 鮮血澆的花,我們細心栽; 大巴山上顆顆紅心向著黨, 星火燎原成長革命新一代。」

  一曲《星火贊》,無論歌詞、音樂、伴奏、舞蹈,都讓我們刮目相看,深深地震撼著我們的心靈。

  序曲結束後,演員們在台上分別表演掃地、挑水、砍柴等勞動場景。在這一背景襯托下,餘人鳳頭上裹著一條包頭帕,扮成貧下中農的模樣表演了一段民歌,熱情讚揚知識青年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的情景。歌詞大致是:

  「我星期天啥,青年來我家, 老婆子我心裡樂開了花。 挑水砍柴掃院壩, 餵雞餵豬啥抱娃娃喲喂。」

  《星火贊》唱出了廣大知青的心聲,不脛而走,廣為傳唱,成為草壩知青的戰歌。

  轉瞬間四十年過去了,然而那場文藝演出卻牢牢地記在我的心中。雖然,那是一段荒唐的歲月,十幾歲的我們也十分幼稚無知,但是那種毫不作秀的熾熱真摯的感情,那種義無反顧獻身事業的雄心壯志,至今令我感動。正是那場質樸卻動人的文藝會演,震撼了我的心靈,開啟了我的視野,讓從小就羨慕文藝工作者的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廣闊的世界,一個精彩的人生!後來,我也終於從田間地壩的天然舞台走上了正規的文藝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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