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2024-10-04 07:49:57
作者: 鄧鵬 主編
世界上的事情,有了開頭就必然會有結果,哪怕是一窩苦瓜,瓜熟透了也總會落地。一九六八年,金秀懷上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看著金秀漸漸出懷的肚子,我倆想,不管怎麼說都該結婚了。 金秀的父親是重慶肉聯廠的普通工人。雖然他們家庭很困難(金秀下面有兩個弟弟,父親患高血壓病休在家,母親無工作),但是兩個老人很開通,他們說:「你們是自由戀愛,我們沒有意見。」於是,我和金秀回到新店,讓公社幹部袁大文辦了結婚證,回到重慶舉行婚禮。結婚儀式安排在枇杷山我家裡,江對面恰好是長安兵工廠,當天重慶的「八·一五」和「反到底」兩派正在搞武鬥,長江兩岸一直響著武鬥的槍炮聲,好像是在為我們的婚禮鳴炮致敬。
既然已經結婚安家,總不能一直住在岳父母家裡。不久,金秀就拖著大肚子,跟我一起回到了新店公社。
回到公社也犯愁,那時青山茶場已經散了,我倆就像流浪街頭的遊民,沒有家,也找不到工作。公社也很亂,知青造反派和農民造反派剛剛打了架,公社小街空蕩蕩的,院牆上殘留著撕毀的標語。我和金秀也顧不得許多了,就擅自住進了人去樓空的社長寢室。公社成立革委會後,社長又把我們安排到街上居民劉啟明家的空屋裡住。當時,熊大容、劉繼開、王金霞、閻家祿幾個女生也回到了公社,社長也安排她們住在街上,我們知青就在一起開伙。
眼看金秀一天天要臨產了,我心裡十分著急。有一天中午,我匆匆忙忙到公社糧店去打油,「錢糧店」卻到公社食堂吃飯去了。我趕到公社食堂,「錢糧店」正一隻腳蹺在長板凳上俯身扒飯。我輕言細語地催他打油,他卻很冒火,大聲吼道:「知青又怎樣嘛,吃了飯再說!」接著還說些騷言雜語,口裡不乾不淨。
我年輕時性情很粗暴,就是別人喊的「天棒」,遇到金秀以後才收斂了不少。這天「錢糧店」一再當眾羞辱我,我又掛念家裡等油下鍋的金秀,忍不住也發了火,跟「錢糧店」打了起來,並且順手抄起一摞碗向他砸去。 食堂里的人見我們打起來,不知是誰就去把金秀叫來了。這時候,我正掏出匕首向「錢糧店」刺去,金秀急忙撲上來雙手抓住刀刃,頓時,鮮血從她手掌里淌出來。王金霞急得在旁邊喊:「別打啦!快送衛生所,上藥止血!」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凌晨五點,大兒子終於伴著洪亮的叫聲,在一片混亂中出世了。我將剪刀在點燃的酒精上消了毒,剪斷了臍帶,房東劉理書幫忙給兒子洗身、抹臉、包裹。
大兒子剛滿月,也就是一九六八年十二月,毛澤東「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最新指示發表了,上山下鄉運動掀起了又一次高潮。大巴山的社辦茶場、林場也隨之解散,一九六四、一九六五兩年下鄉的重慶知青紛紛插隊落戶,我和金秀被安置到了三大隊二隊。
二隊的社員來幫我們搬家,我們住到了嶺上一個四合院公房裡。隊裡給我們劃撥了自留地,還派人協助我們種上了來年的洋芋。社員們還送來了柴捆、鹹菜等等,讓我們生活方便。
我和金秀在三大隊二隊一待又是十年。這期間,我們的二兒子與三女兒也相繼出世了。為了養活這五口之家,我和金秀起早貪黑出工生產,背糞、砍柴,不辭勞苦。每天天不亮隊長就喊上坡,摸黑才回家。一進屋就刮洋芋、洗紅苕、煮晚飯,還得準備第二天的豬食。大娃叫,細娃哭,亂成一鍋粥。好在後來金秀當上了大隊婦女主任、民辦教師,每月除生產隊記工分外,學校另外發十二元錢工資,給家庭費用多了一點補充。插隊後,雖然日子特別苦,但我們好歹算是有了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