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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今夕何夕

2024-10-04 07:45:57 作者: 嘎子

  曾曉曉敲開我們寢室的門,我們都驚呆了,以為是曾紅紅回來了。曾曉曉與曾紅紅長得太像了。她問周兵,周兵卻從蚊帳後伸出個頭來,說剛眯上眼睛想睡個好覺呢。曉曉說,只耽擱你一會兒,商量完就睡你的。

  周兵與曉曉出去了。初秋的正午還很熱,樹上的蟬不停地鳴叫。王海深跳下床,端起周兵的茶杯就仰頭狠灌。他最近常常偷喝周兵杯里的茶,他說這大兵人緣好,那些女脫們送他的茶葉全是高級的,喝一口香味浸入到骨髓。說完又喝,然後哀嘆命運對他太不公正了,天生肥胖的娘把他生得矮壯像稱鉈。

  周兵去了很久,快上課時才回來,打著哈欠說周末學生會準備在桔林旁的那片小操場上組織一次舞會,我們405室的跳舞王子們都來給他扎場子。

  我們就睡不著了,跳下床叫楊彩俊快放音樂。

  我們在音樂中抱著板凳晃了兩圈,都說在這裡糊裡糊塗混了幾年,跳舞技藝還沒荒廢呢!就叫周兵到時多找些女脫來,不然只我們這些傻男人抱板凳群魔亂舞,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是瘋人院裡在放風呢!

  

  其實,不用我們請,女脫們主動得很,聽說了舞會,都開始在男生寢室前活動了,有的還把漂亮的衣裙翻出來,穿在身上仙女似的飄來,找到她的男友說穿這一身跳舞爽不爽。男生大多會一臉傻笑,毫不在意地說,她穿什麼都好看,都喜歡。女生就癟嘴生氣,說他心裡根本就不在乎她。男生就摟著她在窗下晃動,在窗內觀望的人就吹著口哨,拍著手尖叫起來。

  周末的傍晚,桔林讓滿天星小燈裝飾得像天堂,楊彩俊與花抱著樂器來了,還帶來了一群喜歡搖滾的票友,在舞場的一角擺開了。當一曲友誼天長地久響起時,有人摟抱著在場中晃動起來。

  我眼看著寢室里成雙成對的走光了,留下一地的紙屑與菸頭。就像太陽熄滅,山野里突然靜寂一樣,孤獨與寒冷同時朝我襲來。我的窗前就可以清晰看見那個早讓躥動的人頭淹沒的舞場,看見桔林中成雙成對的男脫女脫摟抱著忽隱忽現。大三了,我還是個沒人要的孤兒。我想念久不見人影的柳青,想念不知在哪個天國偷偷看我的加央珠瑪。

  我鎖上門朝外走去。我想去校門前的小賣鋪買點飲料來喝,這麼久只喝白開水,喉嚨都喝出老繭來了,喝點飲料來調調味。一出門聽見花敲擊的鼓,還是那麼的浪蕩,可以想見她甩動的頭髮與逐漸埋到鼓鑼下面的身子。跟著鼓點走,像跟著大地的脈搏流動,我也想跟著鼓點舞幾下。

  我只會跳幾下弦子歌莊什麼的,抱個女脫搖晃,我還不敢。

  穿過桔林的小路讓人堵塞住了,我只好從另一條小路繞過去。那裡要爬一個小山坡,周圍是竹林,還有些小洋樓,那是過去給外籍教授修的,現在誰住鬼才知道。不過,那條路真的很靜,走進竹林,喧鬧的舞竟然讓這裡的寂靜給吞沒了,只有偶爾水塘里的蛙聲和草叢裡的蟲鳴,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寒冷潮濕的風吹過時,我感覺骨縫裡有些隱隱的痛。

  這條路我只在白天走過,還是圖新鮮走條新路玩的。那時,有周兵、朱文和王海深,我們會折幾根竹枝當鞭子東揮西打地玩,就想起小時候的打仗和騎竹馬,周兵就會講他的青梅竹馬,一個胖胖的一笑鼻尖就冒汗珠的小女孩。他說,那個女孩讀高中了還同他在一起,還說長大後一定同他結成夫妻。可高中畢業那年,她出了車禍。他父親駕著新買的桑塔納載著她和她母親從橋上栽進了長江里。她父親從水裡游上岸了,她卻和母親不知漂到了哪裡,屍體都沒打撈上來。

  朱文問他,假如那女孩還活著,他會不會愛上曾紅紅。他狡猾地笑著不說。

  我想折根竹枝來玩,竹林背後小別墅的窗戶卻掀開了,有人在問誰在那裡?

  我只好走在燈光下,免得別人把我當盜賊。

  我聽見窗內人哇地叫了一聲,窗戶掀得更開了,有人尖著嗓門叫我:「新疆人吧,快來!」

  我知道是誰了,她怎麼在這裡。我哀嘆了一聲,真的不是冤家不碰頭,被她追逐的人,走哪裡都逃不脫。

  「快來呀!」我看見了,她在窗前伸長了脖子,朝我揮揮手。

  我還沒敲門,門就開了。屋內還有好幾個人,圍著一張很大的圓形桌子,桌上擺滿了吃的,中間還有個大蛋糕。矯愉臉紅噴噴的,指著一個秀氣極了的女孩子對我說,她的最好的朋友過生日,來的都是她高中時的同學。她又向高中同學介紹我,說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西藏人。同學就朝她吆喝起來,她的臉更紅了。

  矯愉一直在用清清亮亮的眼睛看我,說:「我還以為你跳舞去了呢。本來我也想去的,可朋友生日我不得不來呀!」

  我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

  中間有個小胖哥,脖子上掛了條銀項鍊,看樣子是這個秀氣女孩子的男友,他拍了下手,叫大家安靜下來。他用打火機點燃了蛋糕上的燭光,把所有電燈熄滅了,只那團燭光亮得很神秘,所有的臉都開始神秘起來了。

  秀氣女孩子雙手合著很虔誠地許下個什麼願,長長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燭光,電燈光亮了,祝賀的音樂響了起來。我們每個人面前的盤子裡都裝了塊彩色誘人的蛋糕。所有人都歡笑著吃起來,只有我盤子裡的沒有動。矯愉推了我一下,說吃呀!你害什麼羞呀,都是我的朋友呀。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從不吃蛋糕。

  她有些不高興了,嘴噘了半天,看著別人笑,再不理睬我了。我也覺沒趣了,就站起來,向那個小胖哥告別了。小胖哥很大方地扔給我一瓶可樂,一盒雲煙,我沒臉沒皮地拿著就出了門。我看見矯愉站在窗前,朝我揮了下手。那一刻我心裡湧起了從沒有的傷感,我想明天一定去農大找柳青,向她表白我在思念她。

  往回走時,我感覺到路上浸出了很多水,我滑了好幾跤了,左腿讓路旁帶刺的什麼樹劃破了好幾條血口。舞會的音樂還沒停,鼓點更脆更響。快樂的花肯定過足了癮,楊彩俊的琴聲在鼓點中穿來穿去,像水底石縫中的魚兒。

  舞場擁擠得好像空氣都成了固體。從桔林中走過時,我嗅到了接吻的氣味,還有從喉嚨深處滾出的快樂的笑聲。

  在回寢室時,我見周兵背個包與曾曉曉急匆匆朝門外走。我叫他們也不理睬,周兵只是斜著眼睛看了我一下,我見他傷心的眼睛裡有淚滾出,就猜想他肯定遇到了什麼大事。

  朱文一人在寢室內,一臉蒼白地躺在床上吸菸。朱文是從不吸菸的,怎麼也開始抽了,還抽得那麼猛。

  我說:「大哥,你怎麼不去跳?你的外語系小女生呢?」

  他彈了下菸灰,朝我指指,想說什麼,哽了半天什麼也沒吐出來。他吸口煙,咳嗽幾下吐出一口痰後,才說:「我是來送大兵的。他太可憐了,曾紅紅昨晚停止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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