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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戀愛故事

2024-10-04 07:44:04 作者: 嘎子

  故事其實很簡單,只是周兵太有說故事的天分了,簡單的故事從他帶著煙霧的嘴裡出來,就有滋有味了。

  周兵說,故事的發生得有個季節,我就把它安排在春天吧。春暖花開,鶯飛草長,所有動物都發情了。哈,那真是一個談戀愛的好季節。

  那天,有個和我一樣的大兵卻倒霉了。他姓什麼?別管他,就叫大兵吧。那天,他在吃了一碗街頭小攤的麻辣麵,肚子就稀里嘩啦造反了。他跑了幾趟廁所,便面黃肌瘦地躺下不動了。他住進了部隊醫院,輸了兩天的液,精神才有些恢復。那兩天,他憋得難受極了,躺在福馬林氣味濃重的屋子內,窗外卻是五顏六色的春天,鳥蟲的鳴叫使他的心慌亂極了。

  

  那時,大兵不大,心臟還是棵沒有成熟的青桃子,他的眼睛早就在窗外晃動了。眼睛就跟著那些在樹枝間跳來跳去的鳥飛了,忽兒站在高高的枝頭,忽兒又飛到地上看著草叢中爬來跳去的小蟲。

  他發現了一個鳥窩。那鳥窩是用樹葉串起來做成的,不仔細瞧還真難發現。他是追著一隻綠色羽翅小鳥飛時,發現的。那鳥兒在那團樹葉叢中飛上飛下,引起了他的懷疑。他偷偷爬下了床,走出了屋子。朝醫生辦公室看看。那裡靜悄悄的,看不見人影。他就快速地出了門,像個猴子。他站在樹下,學了幾聲鳥叫。樹上鳥的跟著他叫了幾聲,他就興奮了,就想爬上樹去看看。

  他爬上了一個樹杈時,才發現那鳥窩戳得太高了,懸在一根細細的枝頭上。他不可能爬上去,除非他變成一隻小鳥。他就坐在樹杈上,望著鳥窩學鳥叫,與那隻奇怪的鳥一唱一和,心裡痛快極了。

  瞿瞿瞿瞿瞿,瞿瞿……

  他學了幾聲鳥後,卻有人聲在回答他:「喂,喂喂,你爬那麼高幹什麼呀?」

  他扶著樹幹不敢動了。他想自己不動,沒人會發現他的。樹底下卻有人很厲害的喊叫:「喂,下來。你怎麼爬那麼高去了!下來!」

  他歪著頭,卻看不見底下的人,就笑著說:「你別喊叫好不好。我想下來,這麼高,沒有樓梯怎麼下來呀!」

  下面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等一會兒。聽著,等一會兒,別動喲!」

  大兵便伏在樹上等了。其實,這麼高的樹他抱著樹幹一滑就下來了。他是心裡有怨氣,鳥窩沒掏到,卻讓下面的那個人喝住了。那人的聲音很脆,他看不見,知道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想逗著玩。

  「來了,你抓緊它!」樹下伸上來一個長長的竹竿,把他逗樂了。「喂,你是叫我把鳥窩挑下來吧!」下面說:「別鬧了,快扶著竹竿下來。等一會兒,院長看見了,你不受處分才怪!」

  他抱著竹竿嘩的滑了下來,拾起地上的軍帽戴上,看著她,臉頰燙燙的。

  「是你喲!昨天還在打吊針,今天就飛到樹上去淘氣了。」她臉湧上了一層紅,又唰地白了,一對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大兵,有些冷。

  大兵卻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樹上的空氣太好了,吸幾口身體就恢復很快。」

  那是個很秀氣的女孩子,頭髮尖有些黃,耳朵上穿了個洞,大約當兵前戴過耳環的。鼻樑挺直的,嘴唇有些厚,讓男人看著就有想法的那種。她說話的聲變得又細又低,很溫柔的:「快睡到你床鋪上去,我等會兒要來給你們打針了。」

  大兵摸摸屁股,叫了聲天呀,說:「輕一點,我從小就怕醫生手中的那根長長的針頭。」

  她看著他搗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臉紅紅的說:「你再不聽話,我要把你的屁股打腫。」

  大兵回到床鋪上,把她的那句話想了很久。想著想著,就愛上她了。下午,她來打針時,他死死提著褲子,堅決不讓屁股露出來。她咬著嘴唇,臉漲得通紅,去把醫生和護士長全叫來了。他說,只要她不來這個病房,他就同意露出屁股打針。

  當然,針還得打,病也得好。第二天,他就要出院了。那夜裡,他正在整理東西時,她來了,嘴裡嚼著一塊薄荷味很濃的泡泡糖。她對他說:「喂,要走了?」他說:「不走,我只好住進停屍房裡去了。」她哧咕哧咕咬著糖,說:「今天晚上我求你件事,你得答應我。」他說:「只要別來讓我脫褲子打針。」她咕地笑了,臉又漲紅了,說:「我求你幫我個忙。」不用他問,她對著他的耳朵悄悄地說:「你幫我爬上那棵有鳥窩的樹。」

  他有些奇怪了,這麼個秀秀氣氣,眼睛和臉頰上似乎流淌著一首軟軟的抒情歌的小姑娘,竟然想爬上那棵樹。她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說:「你幫不幫我?我都幫你爬下了樹,你也幫我上那棵樹。」

  大兵呆傻了,他不知道這個平時穩重得有些冰冷的女護士心裡想的是什麼,是在懷疑他又犯了戒吧,就囁嚅地說:「我再沒爬過樹了。」

  她笑了,臉色艷艷的像花似的,說:「今天你就再爬一次,我倆一起爬。」

  他還在犯傻,說:「你在開玩笑?」

  她說:「我是認真的。」

  他與她就來到了那棵樹下,抬頭望望,樹尖上戳的那個鳥窩還在微風中搖晃,隱隱聽見幼鳥的吵鬧。他蹲下身子,說:「你踩著我的肩膀上吧。」她踩了上去,在他漸漸升高時,又忍不住咕咕笑起來。他扶著她的腿,說:「別笑,摔下來我可不管了。」

  她沒笑了,伸長手抓緊斜長的枝丫,腳在他肩膀上一用力,竟然爬上了那個樹杈,坐在那裡朝大兵招手。大兵也爬了上去,坐在她的身旁,抬頭望著天空。很晴的夜空是深藍色的,襯得很少的幾朵雲白得晃眼。彎彎的月卻像細筆蘸上淡淡的亮色,隨意勾了那麼一筆,看起來像是條會扭來扭去的線蟲。風帶著青嫩的樹葉味,甜甜的有些醉人。她摘下了軍帽,理了理蓬亂的頭髮,黑油油的披在肩上,也為這純淨的夜空激動了,挺著高高的胸脯喘息著。她說,她真想尖叫一聲,讓所有緊閉的門窗都大大的開著。

  大兵瞧著她,像瞧一隻剛發現的稀有動物,說:「你像是個中學生。我讀中學時的那些妹妹們,就是這麼樣的。她們激動起來,就會什麼也不顧的大喊大叫。」

  她說:「我中學還沒畢業,我老爸就把我送到了部隊。他老人家是打過仗的軍人,就認為這世界上最好的職業就是當軍人。我哥哥打越南時,死在諒山。他連淚都沒灑一把,說軍人就該這樣,馬皮裹屍是最好的歸屬。他向哥哥的遺像行了個軍禮後,便說我讀了中學,也把我也送到部隊。他不知道,我做夢都想當個服裝設計師。」

  大兵第一次和一個女孩子靠那麼近,心就成了懸在樹上的一片葉子,風一吹都在搖晃。他默默地感受女孩子越來越暖和的身子,清淡的帶點花瓣香味的氣息,他覺得自己快醉了。她問他是怎麼來當兵的,他說沒什麼說的,他父親也是軍人,說男兒漢不當兵就永遠長不大。

  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著說:「你當了兵,也長不大!」

  他們坐在樹杈上,靠得很緊。心裡沒有剛開始時那麼慌亂了,純淨的天突然出現了深深淺淺的星子,好像一些夜間開放的花。大兵看一眼仍然在頂上搖晃的鳥窩,說:「我們是鳥就好了。」

  她說:「我就是一隻鳥。我夢見過自己像鳥兒一樣地飛,忽兒很高,忽兒又貼著地皮迅速地擦過,好玩極了。」

  他說:「我們是鳥,就可以在這棵樹頂做個窩。」

  她說:「我想把窩做在海邊的懸崖上,我喜歡大海。」

  他說:「我想,我們肯定會有一大窩小鳥。」

  頭頂的小鳥仍在嘰嘰喳喳的吵。他感覺到她的身子靠得更緊了,聽著小鳥的叫聲時,頭低下來靠著他的肩膀,臉在夜色中平靜得像是夢。他倆什麼也沒說了,緊緊地靠著,聽鳥鳴,看星子,也聽見了對方的心跳。

  過了很久,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說:「天呀,我怎麼忘了。十點半了吧,我該去發藥了。」

  大兵真想永遠就這樣待下去,可她側著身子準備朝下爬了。他就拉住她,說他先下去,好扶著她慢慢下來。大兵抱著樹幹唰地滑了下去,她看呆了,說:「你小子騙了我。那天,你讓我找了好久的梯子。」他就笑,什麼也不說,攙扶著她的腿,說:「跳吧,我能接住你。」

  她跳了,他抱著她的身子滾在了露水澆濕了的草葉上。他的嘴唇粘住了她的臉她的嘴唇,只一會兒,又閃電般的離開了。那短短的一瞬,給他們留下了永遠也抹不掉的異樣感覺。他倆坐在地上互相看看,又抬頭看看頭頂的大樹杈,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笑得特別痛快。他拉著她的手,站起來。他們回了病房,他又躺在床鋪上做病人,她穿上了白大褂又是個冷峻的女護士。

  他們就在軍營這個紀律十分嚴厲的地方,偷偷地相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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