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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與獸 狼的末日

2024-10-04 07:41:14 作者: 嘎子

  老阿窪喝了些酒,是很新鮮的青稞酒,臉有些紅,鼻尖上都是興奮的汗珠。他對我說,你在這裡憋得太久了吧,想不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

  我當然很想了。可我默默地灌著熱茶,沒有說。他站起來,在屋內走來走去,還在猶豫讓我開門到外面去,還是就關在這又冷又悶的屋子內。他看了我一眼,牙一咬,走到那堵常看電影的冰牆前。他在牆角的什麼地方按了幾下,嘴裡數著數。又回頭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手在冰牆上輕輕一推。牆像一扇門輕輕地打開了。

  寒冷極了的風颳在我的臉上,強烈的光使我睜不開眼睛。我看見茫茫雪霧籠罩原野,隱隱可以看到遠處有片樹林,鐵硬的枝幹上披著厚厚的雪。再遠處是迷茫的霧氣,大片的雪粉就從那裡飄過來,沾在我的眼睫毛上。老阿窪指著遠處說,天晴時,可以看見大雪山,還有下面的山谷,清亮的河水從那裡流出來,成群的野鹿和山獐就在河邊喝水吃草。

  風很狂,夾雪的風堵得我張不開嘴。老阿窪也用袖筒捂住嘴,說:「我們還是回屋吧。」我拉住他,說:「等等,是什麼東西在叫?」

  哦,嗚嗚嗚——,很悽厲的聲音在雪原上升起,又讓雪風颳跑了。

  老阿窪臉色變了,說:「狼。這風雪讓狼也餓瘋了。」

  雪野一片迷茫,我什麼也沒看見。

  回到屋內,老阿窪手一按,門又變成了一堵冰牆。爐里呼呼燃燒的火烤得濕潤的空氣哧哧叫著,不一會又暖烘烘的了。老阿窪鼻尖上又沁出了汗珠。可能剛才喝了些冷空氣,我喉嚨有些痛,鼻腔也有些堵。

  老阿窪給我倒了碗熱茶,看著我喝下,臉上也紅潤了。他說:「你看見過狼嗎?」

  我說:「沒見過。小時候聽父親講過好多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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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阿窪笑了,說:「你父親肯定說狼是個壞透頂的野獸吧,狼心狗肺,世上沒有比它更壞的野獸了。」我笑了,臉頰有些燙。他說:「其實,狼很像人,有團體,有階層,有領袖,還有忠臣和姦臣。你別笑,狼很聰明,比狐狸更能用腦。」

  他的手掌在冰牆上一晃,一陣刺眼的光的閃動,牆壁上出現了一隻很大的狼的頭顱。那是只皮毛雪白的狼,嘴很長,眼珠上有淡淡的紅色,漂亮的頭顱微微仰著,像是高貴的王者。老阿窪說,這種狼叫紐芬蘭白狼,居住在美洲西南部的維塔克族的地盤上。1800年時,魁梧彪悍的維塔克族愛用紅色塗抹臉頰和胸脯,為保護自已的領地而不倔地與西方來的英國人戰鬥。英國人以槍炮對付他們,政府也出重金獎勵殺戮,懸賞要維塔克族的頭顱。1800年時,維塔克族滅絕了。讓入侵的英國人用槍炮滅絕了。1824年,英國政府懸賞要白狼的頭,因為白狼襲擊家畜。於是白狼不斷遭到射殺和毒殺。1911年,最後一頭白狼在被發現同時遭到射殺。夢幻之狼,在維塔克族的悲劇後經過100多年,終於在殘虐的文明人手中滅絕了。

  牆上出現了成片的白狼屍體,大堆大堆的白狼皮。一位白人獵者拖著一頭巨大的白狼走來,又扔在雪地上。我明白,那就是1911年死在槍口下的最後一頭白狼。

  老阿窪手掌又在冰牆上一抹,另一頭奇怪的狼出現了。淡黃色的毛帶有黑色成條的花紋,像老虎一樣。它在山坡上警覺地爬行,突然直立起來,像人一樣。我看見它肚皮上竟然有個皮袋子,裡面伸出了兩個小狼的腦袋。當一隻小袋鼠在山坡上出現時,小狼縮進了袋子,老狼四爪在地上擦了擦,猛撲過去一口叼住了小袋鼠,咔嚓一聲,小袋鼠堅硬的骨頭在狼嘴裡碎了,血從狼嘴角上滴了下來。老阿窪說:「這就是當年澳洲草原上很有名的袋狼。它的行動並不敏捷,但追捕獵物很執拗,只要盯上了就不會死心的,一直追下去,直到獵物精疲力竭。可惜呀,人類太愚蠢了。1888年,澳大利亞政府因為流行瘟熱怪罪這種狼,下了獵捕令,塔斯馬尼亞袋狼數量激減。到了1933年,最後一隻袋狼死於動物園,一個物種就此滅絕了。」

  我不知道阿窪給我講解這些是啥意思,也不想問。他看著我,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眼一閉,一串濁淚滾落下來,他咬了咬枯裂的嘴唇,說:「還有好些很優秀的狼種,都滅絕在人類的手裡。人類,總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之王,可以任意屠殺而不受懲罰。可是自然之王的懲罰卻悄悄降臨了。」他一揮,我看見廣闊的沙漠,乾裂的焦土,還有隻飄著幾根毛草的戈壁灘。他說:「孩子,在一百多年前,這些地方都是草木豐盛的肥沃之地呀!就是因為人類滅絕了狼後,破壞了大自然的平衡。大群的食草動物由於沒有了威脅,瘋狂地繁殖起來,食光了草木。最後,這裡除了枯骨,就剩荒漠了。」

  我說:「狼也很壞,它們不偷殺人類餵養的牲畜,人類也不會捕殺它們。」

  老阿窪眼睛紅了,把嘴裡的什麼東西狠狠吐在地上,說:「那是人類的愚蠢!還有就是心胸的狹隘。他們只滿足於眼前的利益,從來看不見未來的影子。自然之神的報復來臨時,他們從來不會在自己身上找根源,只把這些嫁禍於那些他們看不順眼的生靈,怪罪到他們臆想出來的鬼怪。」

  我說:「那狼傷了你,你也不能動手還擊了。」

  他說:「廢話!狼這種動物其實是很溫血的,你不傷它,不破壞它的食物鏈,它怎麼會來傷你呢?當然,也不能讓它們瘋狂繁殖,那樣也會破壞自然的平衡。假如人類有腦袋,就會履行自然之神賦予他們的職責。少量捕殺,與自然萬物共生同長。」

  我明白他說的意思了。在冰牆上出現了大群的狼在雪原上狂奔的畫面,在發現獵物時,狼群四散開來,又從前後左右圍了過來。獵物奔跑的速度減弱了,最後精疲力竭地倒下了。這捕獵的畫面很像人類在戰爭中使用的合圍戰術。在大群狼分食獵物時,畫面漸漸拉近,我看見一面土坡上立著一頭雄氣勃勃的公狼,赤赭色的皮毛,塗了油似的光滑。那狼始終都一動不動,看著下面狼群圍獵,那模樣真有些威嚴高貴的王者之氣。老阿窪說,那是一頭狼王,這場圍戰就是它指揮的。

  我看見有好幾隻狼叼著血紅的肉跑了上來,把肉恭敬地放在狼王的身下。狼王抖動一下鬃毛,嘴一張,發出長串刺耳的嗥聲。雪原上灰色的霧氣在風中滾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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