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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01

2024-10-04 07:33:19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四周漆黑一片,我和薩拉駕著「公路大師」沿著海岸公路繼續前行。天上黑雲飛渡,幾乎遮住了月亮的面龐。這種天象,看起來真是有點不祥。

  薩拉提醒我:「我看到那個標誌牌了。」

  我降下車速,汽車前燈的光束照亮了一塊已經倒在地上的路牌,上面寫著「沼澤之旅」幾個字。我調轉車頭拐上了左邊的泥路。路邊的熱帶草木十分茂密。路況很差,後備廂里的箱子都開始抖動起來。我再次降低速度,又把擋位掛到了最低。前燈照射下,我們看見了草叢之中筆直的道路。嗯,車下的這蓬亂草足有十英尺高。我調整燈光,打開了駐車燈。

  費利佩說過,浮動碼頭和那個路牌相距只有半英里。五分鐘過去了,我果然聞到了沼澤的味道。一分鐘之後,閃閃發光的水面出現在了視野之內。暗夜裡的濕地中,冒起了茂密高大的紅樹林。

  再次降低速度,變得有如蝸牛爬行。最終,車停在了岸邊。這裡就是浮動碼頭旁邊的停車場,四周乾乾淨淨的,沒有植被。碼頭上沒有一艘船,停車場裡也沒有任何其他車輛,我和薩拉則是這兒僅有的兩個人。我關了車燈,和薩拉一起待在車裡。我倆注視著眼前的黑暗,都沒說話。

  過了一陣,薩拉開口了:「咱們把車靠上碼頭吧。」

  

  「好主意。」

  我駕駛著別克,在狹小的停車場裡騰挪輾轉了好一陣,終於靠近了碼頭,我熄滅引擎,說:「可以處理貨物了。」

  我倆下了車,查看著周圍的動靜。

  月光閃動,烏黑的水面波光粼粼。我的眼睛適應了暗處,繞著停車場的那一圈樹叢變得清晰起來。一棵棵的紅樹有如巨人挺立,它們的好些根系都暴露在了泥土之外。

  我摸上了浮動碼頭。說是碼頭,其實比普通木筏大不了許多。繩索把幾根木料捆在一起,組成了這塊大約五英尺寬、十英尺長的平台,懸在沼澤地的邊緣。通過兩條纜繩,整個碼頭又被拴在了岸邊的固定樁上面。嗯,要把別克開上這裡,只會落得一個車毀碼頭毀的結局。不過,如果我們只是想把這裡當作運貨上船的中轉站,倒是相當可靠而又紮實。唉,我不禁想:如果我倆開著一台大大的廂式貨車,又帶來十幾個裝著錢的箱子,這個碼頭也絕對吃受得住。如果我們去了卡馬圭,說不定現在已經發財了。不過沒辦法,現在也只能想一想了。

  「我仔細看了,這個地方很結實。」我告訴薩拉。

  薩拉盯著紅樹林沼澤出神。「我們的船能開進這個地方嗎?」她像在自言自語。

  但願能行吧,費利佩不是來這裡偵察過嗎?

  我也朝黑乎乎的沼澤深處看去,樹林茂密,一直長到了海岸的邊緣。不過,樹叢之間有著一道水路。嗯,那顯然是人力挖掘清理出來的。通過水道,船隻可以在濕地里通行。暗夜裡,我無法準確估計水道的寬度,不過,十六英尺長的「緬因」號完全可以在樹與樹之間倒著行進。當然,速度需要放得很慢,駕駛也得非常小心謹慎。想方設法,「緬因」號可以到達碼頭這裡。樹叢間水道的寬度足夠,船隻穿過樹林應該不成問題,沼澤的水深才是麻煩所在。據我觀測,水道應該很久沒有經過疏浚了。在沼澤和濕地中行進的船隻大多是平底的,對它們而言,沼澤是深是淺,應該都不是大問題。可是,「緬因」號的底部有一道凸起的龍骨,它伸進水裡,足有五英尺長。即便這裡的水位在漲潮時分達到七英尺的高度,雜亂無序的樹墩仍然可能形成障礙,樹木的根須更會纏住「緬因」號的螺旋槳。不過,「緬因」號已經沒多少油,我倆也沒帶多少貨物,看來我們雖然損失了四千磅重的錢款,卻也少了陷入沼澤的風險。正所謂,再大的烏雲周圍總還是會閃著亮光,再大的危機總還是留有一線生機。如果「緬因」號真被困在這裡,我還可以拋下一些東西減輕載重。嗯,把費利佩扔進沼澤就不錯。正所謂,黑暗之中……

  「麥克,你在走什麼神?」

  「哦……沒問題,船能開進來。」我的語氣可不大篤定。我還補充了一句,「即便『緬因』號沒法靠岸,咱倆還可以游上船去。」

  「那我們的貨該怎麼處理?」

  「呃……我們不如把碼頭當作筏子,載上貨物再劃到深一點的水域和『緬因』號會合。」

  她點了點頭,認可了我的主意。

  嗯,不得不說,費利佩作為水手的能力沒那麼強,樂天的精神倒是相當驚人。不過也沒辦法,眼下這個辦法也許是他唯一的選擇。如果我的船員幹勁滿滿,我也是不願意懷疑他們的,雖然他們應對問題的方式也許有時確實不那麼明智。

  「到了10點,一切都會明朗起來的。」我看了看表,才8點45分,我和薩拉還得等上很久一陣時間。當然,我寧願守在這裡苦等,也不想在梅利亞酒店裡被警察瓮中捉鱉。

  我看了看套在固定樁上的纜繩,嗯,都是只有一英寸粗的麻線繩,用那把瑞士軍刀,輕輕鬆鬆就能割斷。

  薩拉站上碼頭,問我:「如果一定要把浮動碼頭改造成筏子,我倆又該如何把它推到沼澤中間和『緬因』好會合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碼頭又大又重,我倆自然抬不起拖不動。要不然,我們可以把腳伸進水裡迎著浪頭像槳一樣劃?嗯,估計碼頭還是不會移動半分。我還是提出了一個建議:靜靜等著,待到浪急水漲,碼頭自然會向外漂。

  薩拉反對:「我等不了了。我們可以跟那些筏子客學一學。他們也是從濕地出發奔向大海的。」

  「他們是怎樣駛出沼澤奔向大海的呢?」

  「用撐杆去推水底啊,一步一步撐船到海里去。」

  哦,我不禁想,哈克貝里·芬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這個辦法不錯。」看來,薩拉真還比她那個小男朋友聰明多了。按照費利佩的說法,漲潮的時候水深可達七英尺,如此算來,我們的那條撐杆起碼也得有十英尺長吧。

  我正準備到樹叢中去搜尋一番,轉頭一瞥,卻在碼頭那一邊看見了兩根木樁,這不就是現成的撐竿木樁拔地而起,露在外面部分大概有六英尺高。若論粗細,則和棒球棍差不多。它們被插進了沼澤里的泥底,人們用它來固定船隻。有了它們,整片碼頭不會因為浪潮沖刷而飄來盪去。我立即朝一根木樁跑了過去,薩拉跟在了後面。我和她同時用力拉拽,又把木樁左推右搖,拽了好大一陣,又繼續往上狠命抽扯,木樁終於鬆動了些,漸漸脫離了沼澤的糾纏。

  我們從泥濘里拔出了木樁,把它放到了碼頭之上。嗯,整條木樁足有十二英尺長,而且還算比較直。不過由於長期浸泡在水中,已經不那麼剛硬了,作為筏子的撐竿好像不大合適。但如果我們別無選擇,這玩意兒還是可堪一用的。

  我和薩拉又對另一根木樁下了手。十分鐘過去,我倆已經累得滿身汗漬、髒話連篇。還好,木樁也從該死的沼澤地里被抽了出來,躺到了碼頭上。嗯,團隊合作,才能讓夢想成真。

  我倆把雙手的泥巴都抹在了自己的褲子上面,而後,我說:「好了,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如果有需要,我們只管把箱子搬上碼頭,然後切斷纜索,用撐杆把這片筏子劃到沼澤中央,等待『緬因』號出現就行了。當然,如果『緬因』號可以順利靠岸,我倆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要不要現在就卸貨?」

  「我還是覺得,等咱倆聽到『緬因』號柴油發動機的響動再去卸貨也不遲。」

  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倆一起望向沼澤的水面。夜霧升騰,樹蛙鳴叫,晚間活動的鳥兒也在發出怪聲,蟲子喳喳作響,還有什麼東西躍出水面,又撲進了水中。

  「好嚇人的場景!」薩拉感嘆。

  嗯,不如我在阿富汗鑽過的那些蛛網一般的洞穴那麼嚇人。我當時多想找到奧薩馬·賓·拉登啊。誰能想到,那個老混蛋其實躲在了巴基斯坦呢?但是,洞穴雖然可怕,大家好歹還有隊友的支援。當下這個情況,我可不敢太過指望身邊的人。

  薩拉說:「咱們去車裡坐一會兒吧?」

  嗯,我們剛才說好了的。不過,在眼下這個環境條件下,我覺得我倆還是應該約束好好自己。「我們要保持警惕。你可以上車休息一下,我來放哨。」

  她走向旅行車,打開後備廂,把蓋住箱子的篷布拉了出來。篷布很大,薩拉把它鋪在了汽車後邊碼頭的泥地上。她躺了上去,又邀請我去和她躺在一起。嗯,我倆可以這樣放鬆一會兒。

  什麼時候才會有再一次在一起的機會呢?我倆在篷布上親熱了一陣,動作很快而又悄無聲息,就連靴子也沒有脫——我們得時刻注意著沼澤里的動靜,蚊子也一直圍著我們飛來飛去。

  我和薩拉坐在篷布上,背靠著汽車的保險槓,分享著同一罐飲料——這是她中午在店裡買來的。我又想起了那十幾個頭骨,他們就在我腦袋後面幾英尺的地方。如果我沒有當過兵,可能還真會有一點玷污了死者的負疚感,不過,我也差一點沒能活著回家啊。千辛萬苦終於安全回家的人,總不應該因為自己還活著而感到歉疚吧?這個道理,後備廂里的十幾位死者肯定是懂的。

  薩拉問:「現在我們該干點什麼?」

  「我們只能等。」我看了看表,已經9點46分了。再過四十五分鐘,我們才能聽到熟悉的八百馬力的卡特牌柴油引擎的轟鳴。如果費利佩和傑克想要挨到漲潮才動身,我們可能還得多等一陣。也許我永遠也聽不到那具引擎的聲音了,費利佩也許早把傑克拋在了船塢那裡,自己一個人駕著「緬因」號奔回了邁阿密。嗯,傑克·科爾比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回美國的,這一點,我敢肯定。

  薩拉又說:「你說今晚會一切順利嗎?」

  我向她保證:「過不了幾個小時,我們就在公海上朝著基韋斯特前進了。」

  她握緊了我的手,「能聽到你這麼說,真是很好。」

  唉,薩拉·奧爾特加可不是個傻子,她很清楚我這個計劃的巨大風險。「緬因」號的船殼由玻璃纖維構成,可能會在沼澤地里遭到損壞。當然,沼澤帶來的損害總不如速射炮那麼大。

  我告訴薩拉:「你看見那片海了麼?」

  「看見了。」

  「海就是路,可以把你帶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她點了頭,又沉默了好幾分鐘。「如果他們沒出現,或者說他們沒法出現了,我們又該怎麼辦?」過了一會兒,她如此問我。

  嗯,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傑克很懂規矩,他不會拋下任何一個兄弟的。」至於費利佩,我可不敢保證他也知道這個規矩。要知道,我們已經弄丟了六千萬美元呢。可是,薩拉還在這裡。希望費利佩對她還有愛意吧。

  薩拉再次陷入了沉默,而後又說:「我在想過去一周的種種事情。等我們回了美國,這些經歷都是那麼充滿歡笑,就連安東尼奧也……」嗯,她突然不說話了。

  「也怎麼啦?」

  「別出聲。」

  我們靜靜聆聽,我也察覺到沼澤地外傳來了一陣響動。聲音越變越大,水面上還飄來了說話的聲音。

  薩拉對我低語:「那邊有人。」

  我從腰間抽出格洛克,對準水面擺好了射擊的姿勢。我想努力看破黑暗,判別出對方的確切身份。薩拉趴在我的旁邊,也是一動不動。

  說話的聲音又亮了一些,聽起來應該是兩個男人。他們講著西班牙語,而且還伴著幾聲船槳擊打水面的聲音。

  我的眼前掠過一道軌跡,突然,一艘船刺破濃霧現出了身影。它正在向著岸邊前進。

  船近了一點,原來是一艘弓形的沼澤專用小艇。平底的船身之上坐著兩個男人。他們先看到了那輛別克,而後發現了趴在篷布上的薩拉和我。一見到我們,他倆立即嘰嘰呱呱了好一陣。

  薩拉站了起來,高聲說:「Buenas noches。」

  對方沒有立刻回應,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才說了一聲:「Buenas noches,se?ora。」

  我把格洛克藏進了T恤里,然後也站起了身。不過,我沒有向他們問晚安,我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西班牙語帶著緬因州口音。

  兩名男子都很年輕,他們跳下船,站在了水中,扯著一根艏螺線一樣的東西,要把平底船拉上泥濘的灘涂。小小的船隻也是玻璃纖維的,它漸漸被兩個人拉上了岸。他倆一邊幹活,一邊還和薩拉聊著天。

  薩拉朝著兩人走了過去,她和他倆還在說個不停。漁民都愛炫耀自己的收穫,兩名男子自然不是例外。今天,他們似乎抓了不少鲶魚。看樣子,兩個人都是正宗的漁夫。不過,這裡是古巴,這兒的人都有兩份工作,並且有兩副靈魂。

  兩個人都打著赤腳,不過上岸後卻還是把拖鞋套在了沾滿污泥的雙腳上面。他倆拉著船隻,一步步逼近了我們的那輛別克。他們還朝篷布投來了一瞥。

  薩拉還在和兩人交談,那輛別克顯然是他們的話題。說著說著,兩位漁民又看了我好幾眼。

  一個漁民走進了灌木叢,弄來了一台拖船用的小車。兩人把小船搬上了車,又用繩索將船固定完畢,隨後,他們開著車繞過我倆的別克,走上了那條泥路。

  在部隊夜巡的時候,我不知道和當地人狹路相逢了多少次。其中的很多次,我還必須想出應付局面的辦法。嗯,決策的基本要素只有一點:當地人統統不可信任。任何決策都要圍繞這個先決條件來作出。

  年輕人拉著拖車和小船離開,他倆回過頭,朝我倆揮了揮手,他們的速度好像有點太快了。他倆腳下的歸途,正是我們走進沼澤的來時路。嗯,終於可以道一聲晚安了。

  我看了看薩拉,問:「你覺得他們回去會告發我倆嗎?」

  「我……不知道。他們看起來很友好。」她又說,「他們只是漁夫而已。」

  「我不懷疑他倆的身份。」

  「我跟他們說,我和你在等著釣魚歸來的朋友。」

  「好吧……」其實,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要用槍口抵住他倆的腦門,再讓薩拉用他們自己的繩索捆好他倆的雙手和雙腳。而後,他們可以躺在別克的后座上舒舒服服休息一會兒。可惜了,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

  我看了一眼手錶,10點4分了。除了等待,我們無事可做。當然,我倆還得保持警惕。

  10點30分到了,我們還沒聽到「緬因」號的引擎聲,薩拉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卸貨了。「他們肯定已經在路上了。」她向我打包票。我們把背包扔在了碼頭上,薩拉和我又把裝著地契的箱子從別克車的後備廂里抬了出來。箱子很沉,我倆抬著它踏過篷布,最後將箱子放在了浮動碼頭的正中間。

  我們正準備抬第二個箱子,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鑽進了我的耳朵里。嗯,聲音可不是從沼澤那個方向傳來的,它來自泥路的那一頭。

  薩拉和我對視了一眼,我立即拔出了那支格洛克。

  兩道車燈的光劃破了黑暗,引擎的噪聲更加清晰了。車燈落在了別克和我倆的身上,汽車也在二十英尺之外停止前進。有人嚷了起來。他在說西班牙語,我雖然聽不大懂,可是Guarda Frontera,也就是邊防守衛隊,這個詞我還是能夠聽懂的。

  薩拉不禁叫出聲:「啊,天哪……」

  我一腳踩上旅行轎車的後保險槓,舉起格洛克,越過別克的車頂瞄準了對面的那輛敞篷吉普車。

  嗯,副駕駛位置上站著一個人,擋風玻璃上邊的那把步槍也瞄準著我。他還在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開槍了,朝那個人射出了三發子彈。接下來,我調轉目標,把另外三發子彈朝擋風玻璃後面的駕駛座射去。最後的三發子彈,我選擇了從右到左掃射。如此一來,才能保證不會遺漏任何目標。

  鳥兒停止了鳴叫,吉普車的方向更是幾乎沒了聲音,只有引擎還在空轉。我飛快摸出另一副彈匣,裝填進了手槍之中。

  根據原則,我得等上十五秒鐘,看看對方會不會還有活口。我等了等,吉普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我跳下保險槓,向著軍車的方向摸了過去。我走得很快也很小心。嗯,癱坐在副駕駛座的那個人還剩了一口氣。不過,司機的右眼正好中了一彈,當場就沒了命。兩個人都很年輕,可能不過剛剛二十歲。我摸上吉普,關了前燈又熄滅引擎,還把車鑰匙丟進了黑暗裡。我從奄奄一息的副駕駛座位上的小子身上取下了一把步槍,這是一把AK-47,還帶著子彈。我又在吉普后座摸到了另外一把AK,同樣也是上好了子彈的。AK的旁邊還有一個彈藥袋,以及整整四個彈匣。我立即把一把步槍斜挎在了肩頭上,又舉起另外一把步槍跳下吉普,準備奔回別克的旁邊。

  嗯,這下我可是在異國他鄉犯下了謀殺等重罪,再想投降已經沒有可能。當然,我本來就沒準備束手就擒。

  薩拉喊著我的名字,我立即回應:「我很好……」突然,前邊又閃過一道亮光。

  我抬頭一望,發現兩道車前燈照出的光束正在泥路上顛簸跳動。

  我跳上吉普的前蓋,蹲了下來,與此同時,AK-47射擊開關已被我調到了全自動模式。迎面而來的吉普就在三十英尺之外,它距離第一輛吉普愈來愈近,速度也放慢了下來。我已經聽到了說話的聲音。對方似乎還沒搞清楚眼下的局勢,嗯,還是我來終結這場迷局吧。我扣動扳機,對準來車的擋風玻璃來了一陣從左至右的掃射。吐著綠色火焰的曳光彈閃了長長的一串,吉普也一頭扎進了灌木樹叢。只剩下失速之後引擎的嗚咽聲。

  我直起了身,站在引擎蓋上朝著路的盡頭眺望了一陣。嗯,遠處沒了亮閃閃的車燈。

  我跳下車,跑回到別克車旁。薩拉已經把裝著頭骨的箱子從後備廂里抱了出來。我趕到的時候,她正順著那片篷布拉動著箱子,朝著浮動碼頭的方向拖去。「麥克,你沒事吧?」她問我。

  「沒事。」我幫了薩拉一把手,箱子很快上了浮動碼頭。我又把一副三十輪的彈匣裝進了AK-47。如此一來,只要我把兩把步槍架在箱子上面,就可以同時開火。

  我又從口袋裡取出瑞士軍刀,切斷了系在固定樁上的兩條纜繩。薩拉也在同一時間抄起兩根撐杆中的一根,朝著水底戳了下去。

  浮動碼頭往外移動了那麼幾英尺,又被浪潮沖了回來。我拿起另外一根撐杆,和薩拉一起干起了活。我們手中的撐竿插向了泥濘的水底,努力要把碼頭推離岸邊。

  浮動碼頭又移動了起來,不過前進得不算太快。我和薩拉用盡渾身解數,也只讓浮動碼頭迎著浪頭前進了幾英尺的距離。好在我倆繼續努力,也得到了一點小小的回報,慢慢地,我們離開岸邊已經有二十英尺。碼頭又前進了幾英尺,沼澤的水更深了,撐杆在水面上只冒出兩英尺在外頭。我倆不得不跪了下來,才能更好地操作手中的撐竿。我抬起頭,想看一看我們到底走了多遠。可是,我看見岸上的紅樹林裡又有了兩道燈光,嗯,那是吉普車的前燈。該死!

  薩拉也看見了,「麥克,你快看!」她焦急地說。

  「看到了。咱們繼續推。」

  我們又撐了一段路,可是,現在浮動碼頭距離水岸也還只有區區六十英尺,如此一點成績,就讓我和薩拉有了疲憊的感覺。而且,「緬因」號怎麼還沒出現呢?

  新出現的那輛吉普停住了,顯然,他們發現了那些槍下鬼。吉普的前燈仍然亮著,這一點可不明智。借著燈光,我偵查出了敵情:他們有三個人,身影被前燈的光束照得清清楚楚。一個人正盯著那輛別克,另外兩個的目光投向了沼澤水面。

  我抓起一把AK-47,擺好了射擊的姿勢。黑暗之中,人的判斷會被扭曲——因此,我瞄準了目標的下方。我沒有立即開火,而是靜靜等待對方的進一步行動。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倆的蹤跡。終於,一個人叫出了聲。我看到了一道閃光,嗯,應該是從槍口冒出來的。接下來,四下里又竄起一陣綠色的曳光彈,AK-47射出的「砰砰」聲也在同一時刻炸響開來。這種聲音,我在噩夢裡也常常聽到。

  我鎖定目標,開始還擊,朝著岸邊打了整整六輪的子彈。曳光彈的綠焰砸在岸上,給了我重新瞄準的機會。我聽見了一個人在喊叫,還發現他已經倒下了。我趕緊換了彈匣,而對方那輛吉普的前燈也熄滅了。

  曳光彈可以照明,卻也暴露了我的位置。他們的還擊因此變得目標更準確,幾輪子彈就在我們的眼前射進了水中,還有一槍直接擊中了身邊的箱子。薩拉跪在筏子上,仍然在用撐杆捅著水底移動筏子。現在她可是上好的靶子。「趴下!」我吼了起來。

  她壓了壓身子,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岸邊的人又多了一些,至少有六挺步槍在朝我倆吐著火焰。空氣中滿是了自動武器的聒噪,子彈不斷鑽進我們周圍的水面。嗯,他們大致確定了我倆在什麼地方,我和薩拉已經成了飛不動的鴨子。再過一會兒就該是兩隻死鴨子了。

  AK-47還剩下兩匣子彈了,如果子彈被打光了,我那把格洛克可沒法壓制住岸上那幫人的火力。

  我繼續瞄準,準備射擊。扳機還沒扣動,一道閃電划過了天空,一道仿佛炸裂天空的雷聲隨之而來。對了,我就是風暴。我調轉槍口,對準別剋扣動了扳機,一串綠色曳光彈擊中了「公路大師」尾部的油箱。曳光彈的易燃材料和油箱裡的燃料發生反應,油箱炸了,化為一個橘紅色的大火球。

  岸上沒了射擊的聲音,爆炸的聲音漸漸淡去。這時我又聽見了船用馬達的聲音。嗯,那是我的船,我的引擎。

  薩拉和我轉過了頭。「緬因」號的船尾從濃霧裡探了出來,正在朝著我們挺進。船和我們只隔了五十英尺,而且還在步步靠近。我看見了傑克,他單腿跪在船尾的椅子旁邊,拿著他的那把AR-15朝著岸上在瞄準。他沒有開火,顯然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黑乎乎的船艙里透出了費利佩的身影。我猜,他調轉船身迎向我倆的時候,一定注意過周圍的情況。傑克可能還給了他一點指導加鼓勵呢。

  船速應該只有八節,身處這種水域,這個速度倒也正常,可要想把我們從危險之中解救出來,他的動作可就太慢了。其實,費利佩很可能是因為剛才那一陣交火,才把船速緩了下來。不過,他好歹沒有後退逃走,算不錯了。

  薩拉保持跪姿,仍在用撐杆劃著名水面。我的目光一會兒投向「緬因」號,一會兒又不得不留意岸邊。霧氣包圍了筏子,岸上那幫拿著AK-47的人沒法開火了。這一點,還不錯,只是不知道傑克有沒有在霧中發現薩拉和我。我直起身來,使勁揮舞著雙手。傑克看見了我,於是也揮著手給我們回應。這時,AK-47射出的子彈擦過了我的腦袋,聲音很響,我跌倒在了竹筏之上。我扭過身體,擺好射擊姿勢,對著岸邊打出了最後一匣子彈。手中的AK沒用了,傑克那把AR-15卻響了起來,發出尖銳的聲音。還好,添置子彈的事情他沒有忘記,也希望他還穿上了一件防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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