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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2024-10-04 07:33:15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我還是鬆了口:在座的三個人都可以喝酒,不過只能喝啤酒。喝啤酒,總不至於喝得爛醉如泥。

  我看了下手錶,嗯,我們三個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一個小時了。雖然沒人注意我們,但大家也該分頭行動了。薩拉該去房間沖澡,我在這裡喝著啤酒、看著我們的那輛別克車。費利佩呢,他也是時候回船塢那邊去了。

  啤酒來了,嗯,是科羅娜,我們手中的酒瓶碰在了一起,薩拉說:「願我們回程快樂!」

  

  對,準備起錨咯。

  費利佩從包里拿出一張疊好的紙塞給了薩拉。「這就是那張地圖,畫得很簡易。你從這裡往西走,上了海灘公路再前進兩公里,就能在路的左側看到一塊寫著『沼澤之旅』的牌子。沿著泥路再過半公里,就能抵達浮動碼頭了。」

  聽起來,碼頭和我今天下午半睡半醒的那片茂密灌木叢相去不遠。「那個地方晚上應該沒人吧?」

  「兩天之前的11點,我去勘察過了,那裡沒有任何人。」

  嗯,不得不說,費利佩這人還真是有膽。當然,也有可能他的膽子並不大,但是完成任務的勁頭卻不小。我的意思是,他和我、薩拉跟傑克一樣,這一次來古巴可都是在玩命呢。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也不能縮頭縮腦地當鴕鳥。可是,他為什麼願意來古巴玩命呢?金錢肯定是一大因素,但他一定也懷著某種使命。還有,他的女朋友去了古巴冒險,他自然也沒法安安心心待在邁阿密。雖然這個女朋友的心裡已經沒了他的位置,甚至還給他戴了綠帽子。

  我問費利佩:「你是怎麼環遊全島的?」

  「這裡的很多人都租了自行車四處騎行,我也是騎著自行車去偵察現場的。」

  「傑克還在船上吧?」

  他點了點頭。「他還在。船上必須留人看守。」為此,他還解釋了一番,「這兒的人不是小偷,只是喜歡偷東西而已。」

  嗯,詞兒不錯,我在綠鸚鵡酒吧里也能用得上。

  「船上那幾把槍沒出什麼事吧?」

  「都還安安全全放在原處呢。」說著說著,他又開始口吐怨言,「每次下船或者收緊纜繩的時候,我們都得提防守衛隊的那幫人。我們還孝敬了一筆錢,好讓他們和參賽船隻離得遠一點。」

  嗯,和平的代價還真是昂貴。「船沒出什麼機械問題吧?」

  「如果出了問題,我不早就告訴你了嗎?」

  咳,我和他簡直就是針尖對了麥芒,較著勁想要激怒對方。如果今天坐在我們身邊的不是薩拉,而是一個叫史蒂夫的漢子,我和費利佩肯定不會鬧得這麼僵。男人啊,都是愛耍渾的東西。

  費利佩又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房卡,他把房卡遞給薩拉,說:「房號是318,你先去。我一會兒就來。」他又看向了我。「你就在這兒看著車。等我們回來了,你再去洗漱休息。」說罷,他還特地詢問,「要不,就這樣吧?」

  這樣可不行。「我們還有事情沒說清楚呢。」

  「嗯,你還想了解什麼情況?」

  「比賽進行得如何?」

  「很完美。」他向我介紹,「昨天我們排名第三,今天已經是第二名了。」

  「那可要祝賀你們了。」傑克真是個釣魚鬼才。「只是可惜,你們不能在這兒繼續釣魚了。」

  他笑了笑,又看了看那張房卡,它被薩拉擺在了桌上。嗯,費利佩現在還真是有點按捺不住了啊。

  我瞄了薩拉一眼。嗯,她這表情……是有點緊張嗎?對了,費利佩可能是在試探我倆,也是在考驗她的忠誠呢。

  我問費利佩:「釣魚比賽在這裡的反響還好吧?」

  「我們來的時候,古巴的官方媒體派了幾個攝影記者過來拍了幾張照片。不過,沒人對比賽進行了報導。嗯,你關心這個幹什麼?」

  薩拉回答:「我們一直擔心參賽船隊被驅逐出古巴。」

  費利佩點頭表示理解,「對啊,你們兩個的心裡肯定都為了這個七上八下了一陣吧。」他又問道,「如果我們驅逐走了,你們又打算怎麼辦呢?」

  怎麼辦?絞盡腦汁也要想出一個逃出古巴的方法唄。「我當時想了,我們可以通過陸路抵達關塔那摩的美軍基地。」

  「嗯,這樣也不是不可能達成目的。但是,」他又補充,「你現在問這個也沒有意義了。」

  薩拉怎麼會喜歡這麼一個「沒意義」的男人呢?我問費利佩:「我一直擔心警察會把我和『多魚產業』號聯繫在一起。這一點,傑克跟你說了嗎?」

  費利佩看著我,說:「他說了。我們也注意了相關情況,參賽船員沒向任何人提起過『緬因』號和『多魚產業』號的淵源。我們還打聽過了,沒人跟參賽選手和船員詢問過類似的消息。」

  「好的。」還好,傑克記住了我的叮嚀。這次任務,傑克也是勁頭十足。為了那筆錢,也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也應該有點勁頭。如今,錢雖然泡湯了,性命之憂也能驅使傑克加倍努力。

  我對費利佩說:「哈瓦那警方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和這艘船的關係,我們在這裡談話的時候,他們也可能通知了卡約吉列爾莫這邊的警察。這一點,你應該清楚吧?」

  費利佩沒答話。可是,我看得出他的臉色變了,變得有點蒼白。

  「還有一個情況,我也要告訴你,可能傑克已經跟你說了,在哈瓦那的時候,我和薩拉都被警察盯上了。」

  他趕緊點了點頭,裝出已經從傑克那裡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樣子。

  「現在,我倆都脫離了旅行團,警察可能正在尋找我們的下落呢。」我還告訴他,「我們那輛別克車是個棘手的問題。如果登船時間可以提前一點,我們最好立即就上船。」

  他點頭同意,「那,我……再看一看潮汐記錄表。但是……」

  「船塢那邊有公用電話嗎?」

  「有。」

  好,我們終於可以擺脫費利佩了。我告訴他:「現在你立即回船塢,把剛才這些情況告訴傑克。然後根據情況,通過公用電話給酒店前台留個言,就說是給喬納森·米爾斯先生的消息,留言內容是請我倆去太陽俱樂部喝酒。你覺得你能在什麼時候把船開進沼澤,留言裡就說邀請我們在什麼時間去喝酒。嗯,時間初定在晚上10點好了。船上有測深儀。如果你已經被警察控制了,留言就說『風暴來襲』,然後儘快把船開出船塢,越快越好。如果船塢那邊停了警車,那多半是為逮捕你而來的。萬一發生了那種情況,你就趕快溜走。我倆會開著別克車,爭取從堤岸公路那邊逃命的。」我還加了一句,「對了,溜的時候別忘了帶上傑克。」這一頓囑咐冷靜得嚇人,連我自己都驚出了一身汗。

  費利佩的臉色更白了,他又點了幾下頭。

  「如果時間到了你卻沒有來電話,我倆頂多再等上二十分鐘,我只能假定你被警察抓起來了,我和薩拉就得立即朝著堤岸公路的方向出發。你,還有傑克,會被警察問話。記住了,一定要給我倆爭取時間,保證我們能夠逃離。」我盯著費利佩,「明白了嗎?」

  他好像有點走神,好一會兒才看向了我,「可能我們現在就該上船了。我可以把你倆弄上船……」

  「費利佩,我們不能和古巴官方的人打交道。我和薩拉還有那輛車可能都在被通緝搜捕呢。」我還提醒他,「我們還帶了貨,千萬不能讓邊防守衛隊的人發現。」

  「你們可以把貨扔了。」

  薩拉說:「這些東西不能扔!」她的聲音透著嚴厲。

  我站了起來,說:「好了,該解散了。咱們待會兒就能再見。」我還對費利佩說,「上帝會和你同在的。」

  他也站起了身,我和他四目相對。嗯,他終於明白了一點:自己沒法和女朋友在古巴單獨相處了。原因嘛,他肯定也是清楚的,反正和我剛才說的這些東西沒有一點關係。

  費利佩深吸了一口氣,盯了一眼薩拉,對我說:「我回船上,你在這裡和薩拉待在一起,這個安排,我不滿意。」

  「有什麼不滿意的?大家都在各司其職。」

  「我跟卡洛斯說過,我才是陪著薩拉到古巴尋找洞穴的最佳人選,他要找的船也該由古巴裔的船長掌舵,船員也要都是古巴裔美國人。」

  嗯,如此一來,你們之間的配合將會非常默契,我也可以留在基韋斯特和安珀風流快活。至於這次冒險,我根本就不會有所聽聞。真要那樣,可是上帝保佑啊。我告訴費利佩:「下一次來古巴的時候,你們可以按照你這個辦法來運作。不過在眼下,一切都得聽我的。」嗯,我開始後悔走這麼一趟了呢。

  費利佩有點激動,嗯,他就欠我給他來上一槍作為臨別的禮物了。他恨恨地表示:「下一次,我們會回來取錢的。不過,只有會講西班牙語又憎恨這個政權的人才能參與任務。」

  薩拉脫口而出:「費利佩,你這麼做可不……」

  他瞪了她一眼,她立即住了嘴。

  嗯,我得教訓一下費利佩了,「有件事你可能知道了,愛德華多剛剛害我損失了三百萬美元。所以呢,我的心情不是很好。待會兒上了船,一切行動都要聽我指揮。到時候,我不希望任何人拿著天氣、巡邏艇、燃料以及要不要使用槍械以及開槍時機這些由頭來質疑我的任何決定。」我盯著費利佩,「我說這些,你懂了嗎?你要有什麼異議,就留在古巴好了。」

  費利佩很生氣,而且他還當著女朋友的面丟了臉。嗯,我難道就不生氣嗎?我也在女朋友的眼前丟了面子呢。阿富汗的經歷給我扎紮實實上過一課:面對紛亂而又瞬息萬變的戰局,軍隊裡只能有一個說一不二的權威。一定要趁著炮彈還沒像大便一樣漫天亂飛的時候,我就得成為發號施令的權威。「Comprende?」我問費利佩。

  他已經氣壞了,不過還是竭盡全力擠出了一臉僵笑。「Sí,Capitán。」費利佩回答。(譯者註:Capitán為西班牙語,意為「是,船長」。)

  「那好。Adios。」

  薩拉也站了起來。她猶豫了一陣,還是給了費利佩一個短暫的擁抱。她吻了他,還用西班牙語對他耳語了一陣。嗯,看見他倆這樣,我有點生氣。不過,薩拉可能只是要他有個男人的樣子,然後趕緊滾蛋。

  費利佩說:「我們待會兒見。」他走了,三角形就此變成了兩個點。那張房卡,也被他忘在了桌子上面。

  我和薩拉立在原地面面相覷。好一陣,她才說:「你剛才處理得……很好。」

  「確實如此。」

  「你還救了我,我不用跟他……單獨相處。」

  「嗯,我不是有意的。」

  「你就是有意的。」

  可能我確實就是有意的。「你坐吧。我去前台說一聲,讓他們留意一下費利佩的來電。」

  我來到了前台,先是亮出了我的那本加拿大護照,又告訴一男一女兩位服務員:「我和那位年輕女士要在大堂待上一陣,有人要給我倆來個電話。如果電話來了,麻煩通知我一聲。」為了確保他倆能夠盡忠職守,我還掏出了十塊錢的CUC。兩人立即保證,一定會在電話響起的第一時間找到我。即便我身在廁所,他們也能把消息帶到。

  我回到桌旁,叫來女招待結好了帳。

  薩拉說:「午夜之前,咱們就可以逃出古巴領海了。」

  「肯定。」話雖這樣說,我卻又想到了在阿富汗的最後那幾天。嗯,執行任務期間,很多大兵都能表現得冷靜無畏,臨到登上飛機回國的關頭,他們反倒是嚇出了一褲子的尿來。嗯,我的意思是,雖然我能一次又一次地躲過死神,但也會因此落下嚴重的疑心病。我總覺得死神他老人家一直惦記著我,還要在最後的那個時刻來見我一面。

  薩拉還說:「費利佩肯定也知道這個情況。」

  嗯,如果他知道這一點,那我倆可就得在紅樹林沼澤那邊等上好一陣了。他可能會把傑克扔到海里,而後直接加大油門沖向邁阿密,熱帶風暴和古巴海軍都會被他甩在身後。嗯,想一想吧,那筆錢還在卡馬圭,女朋友又和船長關係親密,而且,警察即將展開追擊。思慮之後,費利佩很有可能下定了決心,要和他眼前像亂麻一堆的煩心事道一聲「再也不見」。

  就這樣,我和薩拉靜靜地坐著,等待服務員帶來費利佩的來電。當然,說不定我倆會等來警察的光臨。

  我看了看表,站起了身,對薩拉說:「我倆該走了。」

  「去哪裡?」

  「去看看情況到底怎樣了。」

  薩拉也站了起來,我倆撿起背包,走向了大堂。我在前台打聽了情況,並得到了一條剛剛發來的電話留言。留言被我念了出來:準備起錨,爭取在十點半到達太陽俱樂部。隨後,我又把寫著留言的字條遞給了薩拉。

  她讀了字條,又看向了我,「麥克,這可能是我倆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了。汽車鎖得好好的,應該很安全。不如我倆上去待一會兒吧?」嗯,她的手裡攥著那張房卡呢。

  這個提議真是誘惑。按照陸軍里的迷信:要想不在任務里送掉性命,事前需要想方設法找點這種樂子才行。可是,我現在只想快快離開酒店。「不如這樣好不好,咱們先去紅樹林,再在汽車后座上嘗試一下?」

  她微笑了,「當然可以。」

  我們離開了梅利亞酒店。我從薩拉那裡拿來了汽車鑰匙,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珀金斯牌的船用馬達開始轟鳴作響。汽車駛離了環形車道,朝著西面的海灘公路奔去。

  薩拉感嘆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個星期。」

  咳,我倆是在同一個頻道嗎?可我仍然附和道:「我也很開心。」

  「你不但很有種,還特別貼心。」

  「你的膽子很大,腦子也很好用。」這番誇獎絕對出自真心。「我倆真是夢幻組合。」

  「確實如此。」

  「我們會在什麼時候回到基韋斯特?」薩拉問。

  「可以趕上明天的午餐。」

  「嗯,到了綠鸚鵡酒吧,午餐我來請。」

  哦,你是想要一張雙人桌還是三人桌?可能四人桌比較適合,傑克也得吃飯呢。

  「吃完午飯我就告訴費利佩:我不跟他一起回邁阿密了。具體的原因我也會跟他說的。」

  嗯,看來這一餐還是該我埋單。

  「你看這樣行不?」

  我的腦子飛速轉了起來,想到了過去、現在和將來,我終於得出結論:薩拉·奧爾特加就是命中注定和我相守的那個人。故事一路發展下來,這就是最終的結局。這樣的結局也不錯了。於是,我牽過薩拉的手,說:「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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