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2024-10-04 07:33:09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我從這場小睡里醒了過來,把格洛克藏進背包,鑽出叢林又上了公路,朝著梅利亞酒店走去。
時間剛剛6點過,太陽懸在地平線上,腳下的路荒蕪凌亂。我算了算,這裡距離梅利亞酒店大概有兩英里,我可以在半個小時之內趕到那裡,當然,我必須得加快腳步,而且路上還不能撞上願意搭我一程的警車。
想到警車,我的心頭湧上了一點負罪感,薩拉現在可是孤身一人。不過,她應該能夠照顧自己。我倆分頭行動,絕對是一招妙棋。而且,她確確實實把我惹毛了,我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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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我半是昏睡半是沉思,意識模模糊糊,過了好一陣子,還是沒能悟出什麼驚人的啟示。睜開眼睛過後,又發現上帝並沒給我準備任何奇蹟。總之,我現在還是很生氣。
別人對我撒謊,我就會生氣。而且,我還在生卡洛斯和愛德華多的氣。等我回了邁阿密,卡洛斯必須給我一個解釋。至於愛德華多,唉,他的死期都快到了,我還是饒了他吧。
仔細想一想,其實,費利佩才是那個被謊言耍得團團轉的倒霉蛋。今天晚上,我和薩拉還要聯起手來再騙他一回呢。
走過了太陽俱樂部,梅利亞酒店已經近在眼前。我拐上大道,又看了看表。已經六點半了。我發現,這裡的日落時間來得要比哈瓦那早。而且,天空飄滿了黑壓壓的流雲,這,我也注意到了。
我加緊腳步,沿著酒店前面棕櫚成排的車道快速前行。天氣很熱,我也是大汗淋漓。我在環形車道上找著我們那輛別克公路大師的蹤跡,可是,車不在那裡。該死!我正想向負責泊車的那個人打聽打聽,看他有沒有發現一位開著一台漂亮的美國老爺車的漂亮美國女士。正在此時,我的那輛別克到了,薩拉也出現了。她沒有下車,只是朝服務員說了幾句西班牙語。她給了停車費,然後自己把車停在了車道上。她拿著背包鑽出車廂,鎖好車門,又拿上鑰匙,徑直朝我奔了過來。
嗯,我可不敢設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她只是說:「你真是讓我擔心死了。」
「我還好,你怎麼樣?」
「我怎麼樣,你又不關心。」
唉,今晚註定不會太平了。「咱們去喝點東西吧。」
我們進了酒店的酒吧。現在這裡燈光很暗,掛著一塊寫了「Las Orquídeas」,也就是「蘭花」字樣的招牌。看來看去,我也沒看到半朵蘭花,倒是看見了大片大片空著的雞尾酒桌和椅子。薩拉用英語招呼了領班,請她為我倆安排一張靠窗的桌子。我們那輛車的後備廂里裝著十七顆頭骨和很大一箱子的地契,時時刻刻都得密切注意。當然,這件事情薩拉可沒有提及。
我倆的背包放在了地板上,人則在靠背椅里坐了下來。我和薩拉麵對面坐著,另一個座位則留給了費利佩。等他來了,我們的三角關係也就正式成形了。
薩拉開口道:「我還擔心你不會來了呢。」
「那你覺得我會去幹什麼?」
「我還以為你會去海灘找個女人干點什麼呢。」
好主意,我剛才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還擔心你可能被人攔住了進不來了。」
嗯,這個任務缺了我好像也能繼續下去。「我不在了,你見到費利佩也不用那麼尷尬。」
她的身子朝我傾了傾。「你要是沒出現,我在島上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來。」
「你要是不出現,我也會掘地三尺的。」
她靠向椅背,朝自己的手錶看了一眼,又把周圍掃視了一圈。「平時到了這個時間,大多數客人都聚在外邊那個酒吧,大堂里通常是空空蕩蕩的。」
嗯,這一趟下來,她的這種話我可是聽得太多了。卡洛斯,或者什麼其他人,肯定對這附近的情況提前摸好了底。不過,一聽到他們好像確有準備要把我們救出古巴,我還是有點振奮。
說到逃亡的事,我不禁想:如果薩拉和我真是古巴警察的目標,今晚的這次約會可是有點風險。我們不該在公開場合和費利佩見面。沒錯,原來的那個計劃已經預料到了我們會被警察追緝,可是,大家原以為警察不會對貪戀二人世界的熱戀情侶太過上心,他們只會在哈瓦那附近的天體海灘找上一找,順便飽飽眼福而已。可是,安東尼奧那個混蛋從中搗亂,薩拉·奧爾特加和丹尼爾·麥克米克現在已經涉嫌……其實我也不大清楚我倆到底會被加以何種罪名。坐在梅利亞酒店的大堂里,我只希望我倆在機場留下的照片不要出現在起義電視台的新聞中。
大堂燈光很暗,暗得很是浪漫。一周下來,我和薩拉略顯困頓、憔悴,酒吧女招待應該不至於在看到我倆之後叫出聲來:「這不是正在通緝的那兩個美國人嗎!」她會是什麼反應,也許待會兒就可以發現。
薩拉盯著我,我只得微笑以對,笑得很不自然。「你剛才去哪兒了?」她問,有點興師問罪的意味。
「我去轉了一轉。你呢?」
「你把我丟下之後,我在那裡一直待到5點,然後就被請出來了。我只能鑽進汽車,擔心你會出事,我還哭了呢。」
哎呀,丹尼爾·麥克米克,看看你幹的好事啊!「你不用那麼擔心啊,我只是想到處轉一轉而已。」
「你可不能再這麼做了。」
嗯,我可沒有游泳回基韋斯特的本事,今晚他們要把我拋在這兒可就完了。我只得表示:「下不為例。」
「今天午餐的錢是我結的。」
「晚餐我來結。」當然,如果費利佩非要搶著買單,我絕不和他爭。
一個穿著紗籠短裙的女招待走了過來。她看著我們,完全沒有大喊大叫要報警的意思,只是道了一聲「晚上好」,接著又問我倆,「兩位是我們酒店的住客嗎?」
薩拉回答:「我們住在太陽俱樂部那邊。待會兒會用CUC結帳。」
「Sí,se?ora。」
薩拉點了一杯德貴麗,看來她喜歡上了這個。我則要了一杯健怡可樂,今夜,我必須保持頭腦清醒。
薩拉對我喝飲料卻有不同看法,她對我說:「你還是嘗試一下本地的特色酒吧。」接著又吩咐女招待,「麻煩給這位紳士來一杯自由古巴。」她問我,「自由古巴,你喝過吧?」
我微笑。「喝過一次,就在我的船上。」
女招待去取飲品。薩拉再次發問:「你還出過海?」
「我是漁船主。」
「你釣來釣去,是想找什麼呢?」
「和平。」
「哦。」她看著我,說,「我叫薩拉·奧爾特加。你愛我嗎?」
「我愛你。」
她朝我傾了傾身子,又問:「那我倆能重新開始嗎?」
嗯,她是想知道我能不能把所有的欺騙和謊言都拋到腦後嗎?當然可以啊!人生苦短嘛。
「沒問題。」我說。
「好。我保證,今晚會是你最後一次聽到我說謊話——也就是我要對費利佩說的那些話。」
她的誓言聽起來似曾相識,可我仍然表示:「我相信你。」
「回了美國,我倆還會在一起嗎?」
「希望如此……但是……你知道,有時候兩個人一起卷進危險和磨難……」
「他們就會了解對方的人品。你的人品,我很欣賞。」說罷,她盯住了我。
「我也非常欣賞你的為人。」這一次古巴之行,我表現得很好,臨危不懼的薩拉也讓我很佩服。
酒來了,我倆碰了杯。
這一杯我真要敬給薩拉,但願她沒有更多的秘密在瞞著我。接下來,我得說兩句心裡話了。
於是我開口了:「我覺得,你和費利佩的關係,我事先就該知道的。」
她點了點頭,「我本該告訴你的。」
「你本來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一到哈瓦那機場我就打算跟你說。」
我好像想起來了,來到哈瓦那的第一天,我倆在國家酒店旁邊的海灘漫步的時候,她口口聲聲說:她沒有男朋友。可是,她在船上卻又聲明過:她有男朋友了。這兩點,真矛盾。不過她到底還是坦白了,而且是在男歡女愛之後向我坦白的,她確確實實有個男朋友。唉,我真該把這些記錄下來,留作證據。
她提醒我:「而且我確實告訴過你,我有男朋友。」
「你這麼坦誠,我真是感激。」不過,我也旁敲側擊地說,「你要是把男朋友的名字也說出來,那就更好了。」
「說不說名字有區別嗎?」
問得好。如果我知道這頂綠帽子會戴在費利佩的腦袋上,我還會和薩拉走到那一步嗎?費利佩可是我的隊友啊。
「麥克,你覺得呢?」
「現在討論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你的口氣跟卡洛斯一模一樣。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只有律師才會說這種話。」
「別把我和律師比,這可是前所未有的莫大侮辱。」
「那咱們換個話題吧。」
只有女人才喜歡岔開話題。當然,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她的身體坐回了椅子裡,而後又坦白承認:「我有點緊張。」
「那就喝口酒壯壯膽。」
「待會兒,他可能會仔細觀察你和我的一舉一動。」
「他肯定知道我倆之間的那點事了。或者說,他會懷疑我倆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許他只是很生氣,你和我畢竟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個星期。」
「咱們就談任務的事好了。我們的任務在於平平安安離開這裡。」我讓薩拉放心,「他也清楚這一點。平安離開才是他今晚的首要關注點,你和我的關係在他心中頂多只能排第二。」
「你還真是知道如何讓女人產生被人關愛的感覺啊。」
我沒跟薩拉客氣,「我這人確實很浪漫,無可救藥的那種浪漫。」
浪漫之外,我還有一點擔心:不知道我倆的照片是不是已經在古巴各地傳播開來了,甚至上了電視?這裡的人會不會認出我倆?這點擔心,我也告訴了薩拉。
薩拉顯然思考過這個問題,沒準兒有人跟她有過交代,她回答說:「一般的古巴人都不希望和警察打交道。如果警察追捕殺人犯或者強姦犯,他們可能會盡到好公民的責任。至於國家之敵嘛,老百姓才不會關心呢。」 「可我倆現在是加拿大人啊!」
薩拉繼續說:「業餘偵緝隊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你也看到安東尼奧那個樣子了,大多數的業餘偵緝隊都會和咱們討價還價一下,實在不行才會聯繫警察來抓人。」她還提醒我,「這些度假小島上幾乎沒有業餘偵緝隊。即便有,也很少。」
「有一個就麻煩了。」我問她,「如果有人能夠提供抓到你和我的信息,他又能在內政部那裡拿到多少懸賞呢?」
這個問題,薩拉沒有立即作答。過了一會,她才說:「嗯……這倒是個麻煩。」可她又說,「不過,我們不用在這裡等上太久,就可以見到我們的接頭人……也就是費利佩。」她還解釋道,「錦標賽的組委會在梅利亞酒店多訂了一個房間,費利佩應該有房間的鑰匙。我倆可以躲在那裡,梳洗一下、休息休息,然後再出發離開酒店,把貨物搬上漁船。」
「好吧,那時候我們的貨物由誰看管?誰又去那個房間梳洗和休息呢?」
「等費利佩來了,這個問題很好解決。」
嗯,聽起來有點意思。我又問:「我現在完全掌握了所有的信息了嗎?」
「有些信息我不清楚,只有費利佩知道。比如,他才清楚我們要如何把我們和那批貨物弄上船去。」
「沒錯。」我倆的那輛車是個問題。一旦哈瓦那的那幾位朋友向警察提到這台黑色的53年款別克公路大師旅行車,無論他們是有心出賣還是被迫提及,我和薩拉的麻煩可就大了。而且,警察還可能把我和「多魚產業」號聯繫起來,這個麻煩比上一個麻煩還大一些。我們必須儘快把別克車開到一個不會引起注目的地方。我們還得速速上船,速速出海,越是迅速,越是安全。
薩拉坐在她那個位置,透過窗戶可以輕輕鬆鬆觀察轎車周圍的動靜,酒店大堂正門也在她的視線之中。我面對著她,自然無法觀察到這兩個地點。因此,我可不知道費利佩到底來沒來。要想知道他的動向,我也只能觀察薩拉的表情了。到時候,她也許很高興,也許會面露驚異。如果她的臉色不是那麼高興,沒準就是警察來了。
薩拉時不時看看時間。「嗯,他遲到了。」
「他可能要喝點酒,才有面對你的勇氣。」
「哦,是你才會這樣吧?」
「對,我要是遇到這種情況,肯定先要喝上兩杯才能鼓足勇氣。」
她盯著我,「這麼做可不夠男人啊。你不介意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只要心裡不怕,有什麼好介意的?」
她微笑了,目光落在了我雙肩的後面。嗯,我知道費利佩來了。
薩拉對我說:「跟我說,你愛我。」
「我愛你。」
她站了起來,面帶微笑,說道:「喲,你看是誰來啦!」
我也站起了身,又轉過了頭。嗯,費利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