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024-10-04 07:31:37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塔德的講座定於五點半開始,就在夾層樓上的一間會議室里舉行。每個人都依照要求正裝出席。等到塔德扯完他那一套,巴士就得出發,前往下一站。我和薩拉並排而坐,她換上一套紅色蕾絲裝,腳下穿著涼鞋。她還噴了點香水,味道非常怡人。
安東尼奧不在這裡,自然也沒人注意塔德是不是提到了什麼帶有顛覆性質的內容。嗯,說不定安東尼奧另有事務要去處理,他可能正在匯報我質疑菲德爾那條馬林魚分量的事情呢。我這人經常禍從口出,當然,一點禍事能讓生活更加有趣。
塔德還是點了名,並發現了三個缺勤的人。這幾個人倒也捎來了口信,他們自稱身體欠安,都待在房間裡休息。我們頂著烈日走了一天,還聽安東尼奧嘮嘮叨叨扯了很久的淡,健康狀況出現問題實屬正常。其實,我和薩拉也應該請個病假,在被當成「擅離團隊分子」匯報給相關當局之前,我們要給大家一點心理準備。
講座開始。首先,塔德拿出CD機開始播放古巴音樂。與此同時,投影儀射向屏幕,讓大家欣賞了一張又一張熱辣舞者的照片。就這樣,這次講座最動人的一幕過去了。
接下來,塔德開始照本宣科。其實我倒覺得這次講座還算有點意思,在這個講座上,我了解了古巴音樂、薩爾薩音樂和雷鬼樂的歷史,也知道了古巴音樂舞蹈和非洲的淵源。講座很短,沒有提問的時間,但塔德沒忘記列出一串夜店的名字,以供我們挑選。他提到了「小佛羅里達」夜總會,那裡是德貴麗酒的誕生地,也是海明威喜愛的休閒場所。按照塔德的說法,「海明威在那裡創下了一個紀錄,他一次就喝掉了十八杯雙份的德貴麗酒。這個紀錄,大家可不要去挑戰哦。」
我只能笑笑,告訴薩拉:「當年在波登,我和我的同學吃一頓早餐就能破掉這個紀錄。」
講座結束,我倆順著樓梯向著大廳走去。這時,薩拉問我:「你覺得古巴的音樂怎麼樣?」
「我覺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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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巴,音樂和舞蹈是當局沒有插手和審查的事物。」
嗯,就算是他們,也喜歡看胸脯和臀部晃來晃去的樣子。說到底,古巴還是那個古巴,人都還是一樣的人,愛好沒大的改變。我提議道:「我有點頭暈。要不,晚飯之後咱們去『小佛羅里達』逛一逛吧,你意下如何?」
「我覺得還是去海濱走一走比較好。」
「跟你約會還真是省錢。」
我們上了車。何塞仍然忠於職守,安東尼奧也再次露了面,嗯,他準時趕上了一頓免費晚餐。
大巴朝著里維埃拉進發。安東尼奧介紹了那座酒店的一些背景,由此,我們的晚餐應該更具意義,也會更美味一些。安東尼奧說,里維埃拉酒店的建造,就是靠臭名昭著的美國黑幫教父邁耶·蘭斯基在背後支持。酒店在1957年聖誕節開張。「可是,兩年之後的元旦節,」安東尼奧說,「共產黨攪黃了蘭斯基先生的新年派對。」
此言一出,耶魯的各位高才生歡聲雷動,大家都看過《教父》第二集,同一段台詞,也不知道安東尼奧重複過多少次。看著興奮的遊客,他也笑了。
哎,里維埃拉的酒店加賭場就是邁耶·蘭斯基和他那些拉斯維加斯兄弟的一次豪賭。他們賭輸了,一夜之間傾家蕩產。我不禁想,那個洞穴藏的錢是不是也包括好些黑社會的黑錢呢?每一張黑錢的上面都該印著蘭斯基和盧西亞諾的名字吧?我的報酬說不定就出自他倆的財產。到時候,我可不會和他們客氣。
里維埃拉酒店到了。酒店的下面就是海濱,眺望遠方,可以看到佛羅里達海峽。至於酒店本身,倒是和拉斯維加斯的南大道更為相配。
大家下了車,走進用大理石建成的寬敞大廳。大廳已經廢棄多年,透著一股詭異的感覺。在安東尼奧的引導下,我們參觀了科帕夜總會的舊址。這裡空空蕩蕩的,好像一個保存著50年代舊時光的時間膠囊。我能想像蘭斯基那次新年派對的盛況:全部身著禮服的男男女女在餐桌邊抽著煙、喝著酒,在二十人規模的樂隊伴奏下,大家還在跳著舞。與此同時,菲德爾·卡斯楚和他那些衣衫破爛的戰友們正在朝著哈瓦那進軍。派對,就這麼完了。
有人突然發問:「賭場還有復業的可能嗎?」
「永遠不可能了。」安東尼奧回答,「解放的第一天,革命軍隊和哈瓦那的群眾就用「鐮刀」與「錘子」徹徹底底地摧毀了這個地方。」他補充說,「參觀革命博物館的時候,大家會看到記錄這一歷史事件的影像資料。」
這種資料我可能有點看不過眼。
是時候享用一頓美味晚餐了。里維埃拉的小鷹餐廳倒還保持了原來的樣貌,我們今晚正是要在此用餐。安東尼奧帶頭,全團遊客進了餐廳。寬敞的大廳鋪著漂亮的地毯,天花板是紅色的,還掛著水晶吊燈。在過去,餐廳一定非常豪華氣派,但如今只能算作上個世紀中葉殘留下來的古蹟了。
除了我們,餐廳里只有寥寥幾桌客人。薩拉特地要了一方雙人桌,以便我倆單獨待在一起。我看見安東尼奧和塔德同桌,我觀察安東尼奧的時候,發現他也正在看著我們。他顯然對我和薩拉很感興趣。酒吧的那次偶遇,也許讓我上了他的監視名單。
打著領結的侍者拿來了酒單,薩拉點了一瓶凱歌香檳。酒很貴,她卻表示:「我們要習慣過有錢人的日子。」
菜上得很慢,給了各位耶魯高才生四下拍照留念的機會。我很好奇,各位團友回到美國之後,會怎樣說起這次古巴之行呢?他們應該會說:「那對熱戀中的男女就那麼失蹤了。我們都被警察盤問了好久。哎,好想念在有機農場的日子啊。」
酒水來了,每個人都落了座。
這是一家法國餐廳,但菜品卻沒有法國風情。至於服務,也就是月薪二十美元的侍者能夠提供的那種服務。將就點吧,大部分的古巴人吃飯還得憑證供應呢。
我把在酒吧偶遇安東尼奧的事情告訴了薩拉,然後總結說:「我們可以得出兩種結論,他纏著你,要麼就是對你這個人有點意思,要麼就是注意到了其他的什麼事。」
薩拉點頭同意,「那他為什麼又纏上你了呢?」
「他想了解一下競爭對手嘛。」
她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問:「他為什麼要和塔德談起你?」
「不清楚。」
「還有,他說到了海釣比賽的事,我覺得有點煩。」
「他也沒說什麼,就是閒談而已。但他有沒有什麼弦外之音……我就不知道了。」
薩拉好像有點焦慮,我趕快換了個話題,我告訴她:我當著安東尼奧的面質疑了菲德爾那個釣魚比賽冠軍頭銜的含金量。我甚至暗示他可能作了弊。「哎,我是不是惹麻煩了?」
薩拉大笑,說:「這個故事人盡皆知。邁阿密的古巴人都說,是有個潛水員把馬林魚掛到了菲德爾的魚鉤上,而且魚肚子裡還裝了鉛塊。」好故事,我倆都笑出了聲。
如果這算我和薩拉的第二次約會,那效果還真是不錯。如果這是一場真正的邂逅,我今晚就應該能「直攻本壘」了,最晚到明晚,我和她也該有實質性的進展了。但是,薩拉的劇本卻把它安排在了第四天。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我覺得自己可以催化一下浪漫的進程,也許再來一瓶香檳,事情就能敲定了。
我負責倒酒,酒瓶很快空了,我倆眼前的酒杯卻滿了,而我也該說話了,「你的眼睛閃爍明亮,跟這香檳差不多。」
「你的情話功底太差了!」
「都怪我跑船跑得太久了。」
「就是。」
餐廳里又來了一批人,我聽見了幾聲英國腔,還發現有人說著德語。薩拉說:「酒店已經不是以前那家酒店了,現在只是個虛有其表的空殼子。」
「經營得當的話,這個地方就是金礦。」
「這個地方現在歸軍方所有,軍隊也是這裡最大的土地所有者。」薩拉還說,「只有把土地歸還原主,古巴的情況才會有所改變。」
「那這家酒店應該還給邁耶·蘭斯基的後代和搭檔了?」
「與其走正規程序,直接偷回自己的財產會簡單一些。」薩拉也承認,「當然,也可能把事情搞得更複雜。」偷東西這回事,絕對不可能太容易。
晚餐的費用已經包含在了團費當中,不過香檳還得我們自己掏錢。這一次,我花了整整兩百塊CUC。這裡不接受美國簽發的信用卡,我只能給現金。
甜點還沒上來,我和薩拉就要開溜了。我告訴塔德,順便也讓安東尼奧知道,我倆準備打車去「小佛羅里達」轉一轉。
「祝你們玩得開心。」塔德表示。
安東尼奧卻有不一樣的建議,「那個地方也就能騙一下遊客的錢,你們不如去海濱轉一轉。」
嗯,他說出了我倆此行的實際目的地。我只能打個哈哈,「那個地方和海灘太近了,我怕塔德會向美國國務院告我倆的狀。」
塔德沒理我,只是擠出了一個生硬的微笑。等我消失了,他應該不會惦記我。
可是,安東尼奧一定會想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