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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禁書偷運到高牆裡

2024-10-04 06:51:12 作者: 何蜀

  把關押自己的監獄變成自己刻苦進修的學校,這是世界各國革命者都採取過的做法。

  法師們送來的佛學書,文幼章送來的英語書,逐漸多起來了,吳宜之和賀競華等人趁機提出建議,要反省院當局同意建立圖書館。蔣宇周對犯人的管理是行動上嚴,思想上松,只要你不逃跑,不鬧事,大家就相安無事。犯人能靜下心來看看書,不但可以使他省心,還可以使他得到一個「文明管理」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新蜀報》1931年10月28日對此做了這樣一個報導:反省院共犯請移巴監佛書研誦,二十一軍部已予批准。

  於是,反省院圖書館正式建立起來。難友們又藉機購進一些古文、醫學、歷史、地理、自然科學方面的書籍和雜誌,總計470多冊,推舉賀競華和梁佐華擔任了圖書管理員。

  那時,反省院專門有一個外出跑腿,為犯人買菜和日用物品的公差兵,叫滕海雲,原是個青年農民,沒有文化,薪水又低。他聽犯人們說,這裡的犯人不同於一般,都是些有來頭的,有的還當過團長,在外邊都有後台,說不定哪天就保出去了,出去後一樣當官。對這些犯人好一點,以後自有好處,同時,犯人們還經常給他一點報酬,因此他對犯人們交辦的事情都十分賣力。

  一天,吳宜之悄悄給了滕海雲一張字條,要他出去買菜時順便到某學校去,找到某老師,叫那位先生照著條子上開的,幫忙買兩本書,然後帶回來。吳宜之囑咐他:

  「要藏在菜籃子裡面拿回來,莫遭賀守朴看到了,那龜兒子是個賣人肉的……」

  同時,吳宜之還塞給他一點錢,作為「辛苦費」。

  滕海雲果然把書買回來了,是兩本左翼作家聯盟編的《北斗》雜誌。第一次辦成後,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通過購買和親友傳送,難友們陸續偷運進了一些紅色書刊。

  據鍾靈回憶:

  當時,因反省院的統治者對我們看的書報的檢查比較疏忽,一些哲學書籍如《費爾巴哈論綱》《史的一元論》等,文藝作品如《一周間》等都能買進反省院去看。

  梁佐華回憶了他給一位難友送紅色書籍的事:

  我手裡拿些書,走到萬敬修面前,輕聲告訴他:「有好書。」他問圖書館買了什麼新書,我先給他一本,他看看封面,馬上還給我,有點生氣地說:「你又同我開玩笑,誰要看你的菩薩書?」原來賀競華和我把偷運進來的紅色書刊,改頭換面,封面上都寫成了某某佛學書名。我叫萬敬修再看看內容,我叫他只看,不要講話。他仔細翻著,吃驚地輕聲說:「列寧的《國家與革命》!」他高興極了,如獲至寶,爬上床就如饑似渴地默讀起來。吃過晚飯,我們在高牆下散步時,又談了些冒險偷運紅色書刊的情況。萬敬修說:「我同外面斷了聯繫,沒本事弄書進來,托你們的福,有好書,就先給我看,我們在這裡,能讀到這些書,太不容易了。你們要千萬小心,這裡環境險惡……」

  後來直到1934年秋,由於外界形勢的變化,反省院中紅色書刊的秘密傳送暫時停止了。

  那時紅四方面軍粉碎了四川軍閥部隊的六路圍攻,解放了北起廣元,南至閬中的嘉陵江東岸大片地區。劉湘主力部隊潰不成軍。劉湘在給蔣介石的電報中驚呼:

  局勢敗壞至此,遠非意料所及……前線敗耗頻來,益趨嚴重,人心震恐,市面搖撼,糜爛崩潰,即在目前。

  在這種形勢下,驚慌失措的當局加緊了戒備,對犯人們的動態盯得緊了,賀競華和吳宜之才決定暫停發送紅色書刊。

  在一天傍晚,當看守們都聚在房間裡打牌賭錢時,兩個「圖書管理員」悄悄來到圖書館房間裡,對收回的紅色書刊進行處理。梁佐華站在門口望風,賀競華在屋裡搬開地板上的一堆沒人看的佛學書籍,撬開地板,把那些「禁書」(一共十多本)藏進了地板下面……

  以後風聲不那麼緊了,陸續又有人偷運進來一些革命書刊。

  在吳宜之、賀競華等人領導下,難友們按照各自的愛好展開了多種形式的學習。反省院當局本已將犯人按照不同文化程度分成了研究班、中級班、初級班,要他們學習「三民主義」,學習佛學與基督福音書,難友們便利用這個形式,裝進了自己的內容。戴治安、任廉儒、袁樹森等研究中醫,曾留學日本的馬中驥自學日文,易文斐自學世界語,張長純給中級班教英語,濮生秋給中級班教數學,曾在川南師範讀過書的梁佐華給初級班教識字課,吳宜之一面領導初級班的文化學習,一面同梁國齡等開展對中國政治經濟狀況的研究,同時還自學文學寫作,準備出獄後寫反映獄中生活的小說。

  在反省院的艱苦環境中,共產黨人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學習熱情和頑強的毅力。許多年以後,當年的獄中難友還能津津樂道地說出這樣幾件事例:

  戴治安手抄了世界史70多冊,借給大家學習;

  吳宜之手抄了一本歌德的長詩《浮士德》;

  易文斐本來對世界語一竅不通,在獄中自學了一個多月,讀完了《世界語全程》一書,然後又通過吳宜之託人買來世界語、漢語對照的《阿Q正傳》《天方夜譚》等書,經過刻苦自學,後來成了國際知名的世界語學者;

  陳學孚本來對樂器一竅不通,在反省院裡自學二胡,從刺耳難聽的「殺雞殺鴨」開始,終於拉出了一手好曲子,難友們無不稱讚……

  除了組織學習之外,囚犯們還積極開展各種活動,袁樹森、肖樹雲等組織了籃球隊;賀競華寫了《苦囚曲》詩,讓會吹長笛的易文斐譜了曲教大家唱;生性活躍的薛彥夫,一面與任錦時、張遠達等開展起武術訓練,一面又同一些戲劇票友組織川劇、京劇清唱,把個反省院搞得好不熱鬧。

  在「九·一八」事變後,全國抗戰救亡的呼聲很高,囚犯們也在反省院組織了救亡演出。他們演過一出文明戲(早期話劇)《山河淚》,表現東北義勇軍英勇抗日,人民熱情支援。由賀競華編劇,蔡明釗導演。梁佐華因為個子小,又長得白淨,在劇中扮演了一個女護士,不顧家庭阻撓上前線,冒著槍林彈雨救護義勇軍傷員。他穿上借來的護士裙,擦上脂粉,演得十分投入。以後,一些難友就開玩笑叫他「白小姐」、「白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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