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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6:44:54
作者: 王雨/黃濟人
設立在武漢江漢路的民生公司漢口分公司,是幢四層樓房的西式建築,圓拱形的屋窗。部分房屋可通挑出的陽台。正門上二樓獨有的陽台直通室內,是民生公司武漢臨時總經理室。
這一向,臨時總經理室內繁忙異常。秘書處負責人之一的程心泉不分晝夜工作,兩眼血紅。朱正漢也是秘書處的負責人,留守南京處理後續事宜一個多月了,至今未回。新來的17歲的秘書趙明昌鞍前馬後跟著程心泉做事。這臨時總經理室里,還有16歲的女打字員謝紅娟等四五個人。每天,他們要處理政府、軍隊、重慶總公司和各方人士的如同厚書般的公函、信函,處理沿江各港口、輪船雪片似飛來的電報。必須及時整理、分類送到總經理盧作孚手裡。打字員謝紅娟是個重慶妹仔,噘嘴對程心泉說,一天到晚忙得四腳朝天,連解手都要小跑。程心泉就對她瞪眼,這是戰爭時期,不許叫苦。此時,他守著謝紅娟列印一份急件,謝紅娟尿了褲子,趕緊把身前的水杯打翻,濕了一地。程心泉埋怨,這個女子啊,啷個毛手毛腳的!謝紅娟落了眼淚水。趙明昌趁空打瞌睡,他站著也能入睡。
盧作孚全部身心都投入在公務、公文和信函里。
這是對日戰爭全面爆發的第二年年初。撤退到武漢的國民政府又進行了改組,決定行政院下設8個部。1月1日,盧作孚被任命為交通部常務次長。1月10日,軍事委員會水陸運輸管理委員會在漢口成立,盧作孚兼任主任。主要負責統一指揮、調度長江的一切民用船隻抗戰。民生公司、招商局、三北公司等所有大小輪船公司的船隻均由此委員會指揮。就是說,抗戰期間的所有撤退、支前的運輸重擔都落在了他身上。執意不願做官的他,出於保家衛國的熱忱,接受了任命。他清楚,我東北、華北、華東的半壁河山已經淪陷,日寇在南京進行血腥大屠殺。中日雙方軍隊正雲集於古戰場徐州一帶,醞釀著一場大戰役。八路軍、新四軍在敵後發動群眾,開展了艱苦的游擊戰。
暫時平靜的武漢也岌岌可危。
盧作孚抬起頭來,環視臨時總經理室內的人,說:「我們現在必須拼命做事,形勢緊迫得很!從華北、華中、華南撤退到武漢來的物質、器材急需要運往長江上游,成千上萬湧來武漢的難民急需要運進四川,眾多的抗日部隊、給養得儘快從後方運到前線。所以,有困難必須自己克服,每個人執行自己的任務,自己的事情要求自己辦完,有這樣的精神才能與敵抗戰。希望大家能夠做到無事時膽小,有事時膽大;無事時有事,有事時無事。」
趙明昌不打瞌睡了:「無事時膽小,有事時無事?盧總,啥子意思啊?」
盧作孚道:「就是說,無事時,大家要謹小慎微,防患於未然;有事時呢,抓緊妥善做好,不就無事了嘛。」
眾人點頭。
盧作孚道:「我曉得你們很忙,忙得飯吃不好,忙得覺睡不好,程心泉還催著你們做事。唉,也不是心泉不體諒你們,是敵人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啊!」
程心泉聽著,兩眼發濕:「盧總,你放心,我們會堅守崗位,百分之百完成任務的!」
「盧總,我,不怕累。」謝紅娟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趕緊去廁所換了褲子。回來後又繼續打文件。
盧作孚看謝紅娟,心疼起來,想到自己的兒女,謝紅娟也才和自己的女兒國懿一般大。要不是戰爭,她是應該在父母身邊撒嬌的。過去撫謝紅娟的頭:「娟子,你得行……」鼻頭髮酸,怒道,「小日本鬼子,猖狂嘛,你們最終要陷入滅頂之災的!」
父親般的盧總站在自己跟前,謝紅娟就想起自己那在戰場上生死未卜的爸爸,不禁嗚嗚哭出聲來。
程心泉急了:「呃,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抗日的決心大得很嗎,啷個哭鼻子啊?」
謝紅娟哭得更凶。
盧作孚寬撫:「莫哭,娟子莫哭。我曉得,你是在想你爸爸了。我聽說了,你爸爸謝長富團長在戰場上打得很英勇,他一個人就射殺了7個日本鬼子!娟子,你應該感到驕傲。」掏出手帕給謝紅娟,「來,把眼淚水揩了,你爸爸不會有事的。」謝紅娟是謝長富臨上前線時託付給盧作孚的,她媽媽前年害霍亂病死了,就只剩下她父女二人。
謝紅娟接過手帕揩眼淚,說:「盧伯伯,我不哭,我等爸爸回來!」
「對,你爸爸會回來的!」盧作孚說,就想到自己的愛將朱正漢,他也是生死未卜啊。
盧作孚這麼想時,踉蹌走進一個衣襟襤褸、蓬頭垢面的人來,是朱正漢。
「盧總,朱正漢回來了,向你報到!」朱正漢說,兩目灼灼,取出懷裡文件放到辦公桌上,「南京辦事處的後續事情都辦妥了!」
盧作孚雙目閃閃,摟抱朱正漢:「正漢,我就曉得你會平安回來!」拉了他坐到沙發上,詢問南京的情況。
程心泉為朱正漢泡了熱茶來,激動、高興地:「來,正漢,喝茶。」
朱正漢喝茶,說:「我軍在南京外圍與日軍進行了慘烈激戰,唉,沒能阻擋日軍的多路攻擊。南京失陷後,日寇在其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和第6師團長谷壽夫等法西斯分子的指揮下,對我手無寸鐵的同胞進行了長達6周的慘絕人寰的大規模屠殺……」
人們都圍過來,個個義憤填膺。
朱正漢憤然道:「我親眼看見,日軍在紫金山下對我手無寸鐵的軍民射殺,搞殺人比賽!也聽說,16號傍晚,中國士兵和難民五千多人被日軍押往中山碼頭江邊,用機槍射死。第二天,日軍又將搜捕的軍民和南京電廠的工人三千多人,在煤岸港至上元門江邊用機槍射斃,有的用柴火燒死。日寇單獨或二、三人在市區遊蕩,殺人、強姦、搶劫、放火,大街小巷都橫陳有我同胞的屍體。有個婦女被強姦三十多次,有個小女孩才12歲也被強姦了。中共的一張報紙寫道:「『江邊流水盡為之赤,城內外所有河渠、溝壑無不填滿屍體。』」
盧作孚怒道:「簡直是禽獸不如!」
朱正漢道:「我還看見,他們搶劫了好多圖書,用十多輛卡車在搬運!」
盧作孚悲憤地:「他們對我中華民族犯下了滔天大罪,是人類文明史上的奇恥大辱!」
謝紅娟淚眼婆娑,問:「李叔叔,我爸爸他們的軍隊呢?我爸爸他……」泣不成聲。
「啊,你是謝紅娟吧?」朱正漢問。
「嗯。」謝紅娟點頭。
朱正漢兩眼潮潤:「部隊是被打散了。不過,娟子你放心,你爸爸同我一起回武漢來的,他先去劉湘司令處去了,說是要召集殘部再戰。他讓我告訴你,他沒事!」
謝紅娟破涕為笑:「真的!」
朱正漢道:「真的。」
「好,沒事就好!」盧作孚慶幸道。
朱正漢又說了他去民生公司南京辦事處取文件的事情,那條街上好慘,一個婦女的乳頭被日軍割了,任其裸臥地上。他落淚了,脫下外衣蓋到那女屍身上。這時,一隊日本兵走過來,他趕緊躲進旁邊的小巷子裡。等他出來時,那具女屍被那幫日本兵拖到江邊去了。
盧作孚仰天長嘆:「作孽啊,不想我中華民族會遭此厄難,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一陣「橐橐」的皮靴聲,謝長富走進來,並腿挺胸朝盧作孚敬禮:「盧總,盧次長,我長富無能,沒能保住南京啊!」兩目血紅。
「啊,謝團長,你來了!」盧作孚緊握他雙手,「你已經出生入死了,盡職了,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謝紅娟早撲到謝長富身前:「爸爸,爸爸!」淚水長流。
謝長富兩目水濕,拍女兒肩頭:「莫哭,女兒莫哭。我們面對的是武裝到牙齒的窮凶極惡的日本鬼子,爸爸一定要跟他們血戰到底!」
謝紅娟哭得更凶:「爸爸,你就跟娟子在一起嘛,娟子就你一個親人了……」
謝長富撫摸女兒:「娟子,說傻話,爸爸是軍人,國難當頭,豈能不上前線!莫哭,女兒,你跟盧伯伯好生干,我們父女一起抗擊日寇!」
謝紅娟點頭:「嗯。」
職工重逢、父女相聚,盧作孚大憾大喜,招呼程心泉上街買來豆花飯,大家圍辦公桌吃飯,說的儘是打日本鬼子的話。
萬國醫院這病房,門窗、牆壁、床單、枕套、床頭櫃皆為白色。雪白的窗簾在風中飄擺。
來探望生病住院的劉湘的盧作孚憂心忡忡:「甫澄,你好些沒有?」將手中的水果放到床頭柜上。
半臥在病床上的劉湘面色慘白,有氣無力:「唉,小日本猖獗、戰事吃緊,不想我這胃出血病又加重了。」眉間布滿愁雲。
盧作孚寬慰道:「甫澄,你現在只管好生養病,其他諸事暫時不要想了。」
劉湘道:「事情多,不想不得行。我才電告了四川省政府,督促其全力協助遷川工廠的安置,包括購買土地、減免賦稅諸事。啊,對了,作孚,你現今是交通部的一個頭兒了,說句私心話,我們那川江航運的事情你可得要時時掛在心頭,我拜託你了!」
盧作孚道:「你儘管放心,水陸運輸的事情我都會盡職盡責的,川江航運之事我更是不敢怠慢,這條水上大動脈事關國家的存亡!」簡要說了近期西撤和運兵上前線的運輸安排。
劉湘點首,笑道:「好,安排得好!對你作孚,我是放心的。」鎖眉頭。
盧作孚為他輕撫上腹,關切道:「胃又痛了?你呀,聽我忠告,你現在只管一心養病,其他事情莫要過問了,我也拜託你了!」
劉湘長嘆:「你是了解我的,我是真心抗日、拼死抗日的,可是人家還是不安逸我……」
一些事情,劉湘曾經繪聲繪色對盧作孚說過。盧作孚曉得,身居要職的劉湘現在是身心都累。眼下,蔣介石倒是重用了他,卻也一直對他心懷警惕心懷不滿。
三年前的夏天,中共派張曙時以中央特派員身份約與劉湘有舊情的傅常聯絡劉湘,希望劉湘做個抗日民族英雄。劉湘誠邀傅面晤。此後,傅常任川康綏靖公署參謀長兼21軍參謀長,雖是劉湘下屬,卻與劉湘保持朋友關係。前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劉湘道,共產黨和老蔣是生死冤家,啷個又勸說張學良把他放了?一刀把龜兒子的腦殼砍球了,哪還有這些麻煩事情?「西安事變」之後,劉湘佩服中共了。慨嘆,自我劉湘1936年走「聯共、反蔣、民主、抗日」這幾條路,看來是走得對頭的囉。
盧作孚想著劉湘曾對他說過的這些事情,欲言。劉湘一陣嘔吐,噴出咖啡色液來。醫生、護士連忙處置,請了盧作孚出病房去。盧作孚萬沒有想到,這次相見,竟然是他與劉湘的最後訣別。
帶病出征的劉湘是在抗戰前線復發胃出血病的,終於1938年1月20日在武漢去世。死前留下遺囑,語不及私,全是激勉川軍將士的話:「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他的這一遺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前線川軍每天升旗時官兵必同聲誦讀一遍,以示抗戰到底的決心。對於劉湘的死,有言傳是軍統收買了護士,將其治病的藥換成了毒藥,致使中毒而亡。
蔣介石得知劉湘去世的消息後,立即下令組織治喪委員會,以何應欽為主任委員,傅常為副主任委員,白崇禧、劉航琛和盧作孚等8人為委員。1月23日在漢口舉行大殮儀式。蔣介石等40餘位要員到會,盧作孚也參加了。之後,由民生公司派專船運送其靈柩返川,先在重慶公祭4天,再由重慶運至成都。盧作孚參加了在重慶的公祭,人們對劉湘的抗日愛國熱忱給予了高度讚揚。
由於戰事緊急,盧作孚匆匆趕回武漢,卻又受命與傅常、劉航琛一道復又飛返成都處理急事。是因為國民政府任命張群為新任四川省主席,卻不被四川軍政首腦接受,被迫推遲就職。問題嚴重,四川乃抗日大後方,是否穩定關係抗日戰爭命運。盧作孚與傅常趕到成都後,即與四川的軍政首腦懇談,曉以大義,以求共同對敵。又和大家一起對四川工作計劃做了充分討論。事情終得妥善解決。
劉航琛對盧作孚說:「這次多虧你來了!」
盧作孚道:「航琛,你也出了大力。」
劉航琛道:「哪起喲,我不過是敲了點兒邊鼓。」一口四川瀘縣話。
盧作孚道:「大家出來說話,事情就好辦些。現今,我們大家都得以保國大業為重!」
劉航琛點首:「是耶,國難當頭,不能再扯皮撩筋了,不能搞內訌了。」關切地,「作孚,你也得注意休息,你的事情太多,要操勞的事情太多。我跟你說……」欲言又止。他沒有說出自己才聽說的一件事情,他曉得,盧作孚如果得知這事,一定會火冒三丈。
無風也有三尺浪的長江流水,在吶喊的狂風裡浪漩高涌、奔流湍急。此是武漢下游的田家鎮水域。江邊站著一群人,除穿灰麻布中山裝的盧作孚和穿民生公司制服的朱正漢外,都是全副武裝的軍官、士兵。其中有軍政部長何應欽。
江心,一群士兵和民工正在鑿沉兩艘輪船。
盧作孚心疼不已,火冒三丈,對何應欽喝道:「敬之兄,你腦殼莫要發昏啊,長江上的所有船隻不論大小和性能如何,一律開到這裡來鑿沉,堵江禦敵!這啷個行?你這不是搞釜底抽薪麼?」
這正是劉航琛得知的卻對盧作孚欲言又止的事情。
何應欽怒道:「作孚,你別跟我瞪眼,這是戰時,是軍政部的決定,必須執行!」
「軍政部,你就是軍政部的部長,是頭,你做事情要三思而後行!」盧作孚道,「你想過後果沒有?」
「哪樣後果?」江西人的何應欽出生於貴州,夾雜有兩地口音,「保衛大武漢是當務之急,一切都要服從這一需要!我的盧次長,你明白不?」被江風吹紅的兩眼撲閃出不容分辯的光焰。
「對,這毋庸置疑。可你想過抗戰的前途,想過祖國的利益沒有?」盧作孚目光犀利。
「你……啥意思?」
「萬一武漢不保,需要後撤,你到何處去找船隻轉運人員和物資?」
「這……」何應欽語塞。
盧作孚說:「行駛在這長江中下游的船隻,大部分是單機單輪,船大馬力大,不能上行川江,損失掉也還問題不大。可長江上游的船隻,多數船小馬力大,適合於川江航行,一旦鑿沉,必將嚴重危害川江航運。到時候,你哭天都沒得辦法,你拿哪樣來保證後撤?」
何應欽還是那不容分辯的目光,心裡卻說,是啊,川江是後撤的交通大動脈,是生命線,沒有了船隻,可真是危害大!作為軍政部長的他清楚,日軍大肆進攻武漢,武漢的淪陷也是遲早的事情。可作為軍人,他又覺得,軍政部下了命令,而且是戰時下的命令,是絕對不能隨意更改的:「好了,不說了,眼前禦敵是大事!」招呼身邊軍人回身走。
盧作孚胸脯大幅度起落,不行,絕對不行,這個命令是錯誤的,斷不能執行,對身邊的朱正漢道:「正漢,你帶人來守在這裡,誰也不許再鑿沉輪船!」
朱正漢道:「是,盧總!」
盧作孚轉身大步攆去:「何部長,留步!」
何應欽不理,招呼隨從上了中型吉普車,驅車而去。盧作孚不達目的不罷休,也上了自己的中型吉普車,跟隨攆去。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到武漢,開進軍政部大院。盧作孚跟了何應欽進到他那辦公室里,氣呼呼坐到沙發上。
何應欽心裡已經軟了,搖頭,作孚,看你斯斯文文的,不想你比我還倔。為他倒了杯開水。盧作孚喝開水,不吱聲。何應欽那目光軟和下來,話依舊不軟,你磨,我敬之不怕你磨。盧作孚哼聲道,我問你,何部長,你還想過一件事情沒有?何應欽坐到盧作孚身邊,哪樣事情?盧作孚說,數十萬川軍正往前線緊急運送,沒有了船隻,你這個軍政部長拿啥子來運兵?
「這……」何應欽急了,是啊,戰事吃緊,大批川軍得要儘快運到前線,而運送軍隊出三峽的主要通道就是川江,必須有能夠行駛於川江的輪船!他額頭沁出汗粒,話也軟下來,「作孚,你確實有遠見,何某不如。呃,你也給我出出主意,有更好的辦法沒有?」
盧作孚沒有直接回答:「堵江只是個緩兵之計,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你看,江陰堵江,敵人還不是打過來了,南京還不是失陷了?還是要拉部隊上去打才行,還是要動員全國人民通力抗日才行!當然,堵江也是辦法之一,可不一定非要沉船堵江,船隻是戰時的寶貝!」
「我知道,你愛船如命,知道你捨不得你那些艱苦創業得來的輪船。可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採取的斷然措施。」
盧作孚說:「如果真能夠堵住敵人的侵犯,我民生公司的全部船隻和全體人員都可以為國犧牲。可你們這辦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反而損失了寶貴的運輸工具。你應該曉得,早在上海『八一三』事變前,當局就曾密電所有海輪駛入長江,或者採取其他辦法躲避落入敵手。目的就是要保存實力,以備戰事,可你現在卻要鑿沉船隻。」
何應欽嘆曰:「唉,此一時彼一時也。」
「我跟你說,現在撤退到宜昌的船只有208艘,其中150艘可進入川江,這是運兵和後撤的至寶!今年,這些船運送了大批人員物資到後方,是十分寶貴的抗日救國力量!比如4月份,我們的輪船就運送了國民政府教育部收容的大批學生,在重慶北碚設立了四川中學師範部;還將著名的復旦大學內遷到了重慶,為國家保留了人才和培養人才的基地!」
何應欽聽著,起身在屋裡踱步。
盧作孚繼續道:「還有,從湖南還內遷了國民政府經濟部所屬的中央研究所,這是個從事採礦、選礦、冶煉、化驗工作的研究所。所長朱玉蒼帶領大家,在北碚童家溪開辦陵江煉鐵廠,為抗戰武器提供原料!」
何應欽停住步子:「作孚,你說得對,這些都確實是離不開船運。我是想請你給我出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盧作孚嘆曰:「我也曉得你們難,這事情本來就難……堵江呢,也不一定就非得用船隻,當然,如果敵人打來了,把不能開進川江的輪船鑿沉也是可以的,不能留給敵人。當前呢,我想,是不是可以用水泥、鵝卵石、河沙袋?」
何應欽來回踱步,沉吟道:「嗯,這倒是可以試一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