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東方隆美爾> 3.袍澤邂逅

3.袍澤邂逅

2024-10-04 06:37:40 作者: 羅學蓬

  蔣介石、蔣經國、桂永清、彭孟輯與孫立人、美軍顧問團團長蔡斯將軍在總統府小會議室里議事。

  蔡斯說:「希望不久之後,組織一次攻擊,發揮新軍敵前登陸的本事,來一次龐大的立體戰鬥,至少占領共軍控制的一個島嶼。」

  孫立人補充:「我和蔡斯團長經過多次沙盤推演,得出的初步意見是,攻占東山島。」

  蔣介石起身走到牆上的軍用掛圖前:「襲擊東山島,並且把它一舉而攻克之,無論在哪一方面說,我都贊成,只是這件事實在不宜輕舉妄動,我想聽聽你們有些什麼準備。」

  3人走到了掛圖前。

  孫立人說:「總統提醒得很對,要拿下東山島,並能夠站住腳,我們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

  蔡斯道:「以東山島為目標很合適,至於人員,我希望至少有15000人投入作戰,外加傘兵和海軍配合。不過東山島地方小,傘兵不宜太多,有那麼幾百人,也就夠了。」

  蔣介石問:「參戰部隊在鳳山選擇嗎?」

  蔡斯說:「恐怕只能這樣做了,我想先選15000精兵,配合登陸艇、飛機、傘兵,來一個陸海空3軍立體攻擊。新軍習練已久,這次必能輕鬆勝任。」

  蔣介石瞅了他一眼:「新軍有此雄心,我也早有此夙願,只是此舉只許勝不許敗,未知蔡斯先生有何高見?」

  

  蔡斯笑道:「總統先生放心,新軍訓練卓有成效,孫總司令請我去看過幾次,我很滿意。這次我們是陸海空3軍配合,立體戰鬥,傘兵巨艦,上下夾擊,而對方又是地方不大、居民稀少的東山島,可以說穩操勝券。」

  蔣介石說:「那就好。對付這麼一個小島,我們是用牛刀殺雞。」

  孫立人說:「那我把作戰方案設定好,再呈報總統審批。」

  待孫立人與蔡斯離去後,蔣經國道:「此乃必勝之仗,可以振奮士氣,改善視聽。但這一仗從頭到尾都由蔡斯拉線,聽他滿口新軍長新軍短的,總感到不是味兒。昨天有人對我說,美國人把孫立人捧得太高,提醒我們注意。」

  蔣介石問:「有新的發現嗎?」

  蔣經國說:「他們說孫立人整天和這個目中無人的太上皇搞在一起,使人氣憤。還說蔡斯第1次出席這裡的雙十節時,他的演講詞,便充滿了對孫立人的期望。並且大言不慚地說,我們美國當前的兩大任務是:如何保護美國發下的武器,以及一旦作戰時如何善於運用這些武器,在他眼裡,好像我們根本就不存在!」

  桂永清說:「記得蔡斯說這話時,到台灣不過4個多月,就把姓孫的捧上33天,美國人稱他訓練的軍隊為『鳳山新軍』,稱他為『偉大的軍事家』、『常勝將軍』。還說什麼鳳山新軍是世界上第1流的軍隊,好像我們偌大國軍里,除了孫立人其他的帶兵官都是尸位素餐,一無所處似的。」

  蔣介石「哼」了一聲,臉色陰沉。

  彭孟輯說:「每一個美國要人自台回國,很少不捧孫立人場的。例如杜威在去年訪台之後,回去撰文對孫捧場道:我曾到鳳山孫立人將軍的一支精銳的部隊觀摩實彈演習。他們展示出極高的戰鬥素質。還說什麼孫立人是一個天才的軍人,儘管他處境困難……」

  蔣介石氣惱地:「處境困難?這是什麼意思?誰給他困難了?」

  蔣經國說:「杜威還說我們『軍事和政治中,有一些重大的缺點,用比較的方法看一看,在美國的陸海空3軍中,將官階級的軍官約1100人,但在小小的台灣,將官卻多達1700名』,這些話當然也不能當它全是挑剔,但公開說出來,對我們的影響總歸是相當負面的。」

  蔣介石說:「孫立人無論如何值得注意,去年年底,美國陸軍參謀總長柯林斯來台灣,我們因為初次見面,對他十分客氣,只有孫立人同他最熟絡,最隨便。」

  蔣經國說:「這事我已派人查過。1945年德國投降時,柯林斯正在萊比錫駐防,而孫立人也正巧應艾森豪之邀訪問歐洲戰場,柯林斯曾設宴招待過孫立人。」

  蔣介石皺眉道:「不管怎麼樣,照老辦法對付他!」

  蔣經國說:「這個請父親放心,對任何一個與美國人過從甚密的角色,我從來就沒有放鬆過警惕。」

  從高雄開往台北的列車像一條金鱗閃閃的長龍,在黑夜中不停地向前奔竄。

  天色由黑變灰,山川河流逐漸朦朧起來……

  車廂里光線暗淡,滿車旅客,昏昏欲睡。其中,就有柳丹青和他的副官與警衛員小潘。

  在列車的另一端,緊挨著廁所的一排座位上,已經明顯老了一頭的楊萬里一身平民裝束,倚著靠背「呼嚕呼嚕」地打瞌睡。緊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是一個原住民打扮的女人。

  柳丹青從廁所里出來,徑直從熟睡中的楊萬里身邊走過。

  副官來到柳丹青跟前:「柳總隊,我已經給乘務長打了招呼,讓我們提前半個小時進餐廳用早餐。」

  柳丹青說:「等一下,小潘上廁所去了。」

  廁所門前擠滿了人,小潘站在第一位。

  小潘用拳頭擂門:「媽的快一點啊,外面這麼多人等著。」

  裡面傳出火暴暴的回應聲:「操你老娘!你擂個逑哇,再快也得等你老祖宗把屎拉乾淨嘛!」

  小潘惱了:「嗬,今兒個還遇上個想死不想活的主了!你他娘的,快把門打開,看大爺我不狠狠抽你幾個嘴巴子!」

  門「嘩」地打開了,楊萬里一個大巴掌重重地扇在小潘臉上。

  小潘伸手掏槍,楊萬里手更快,一把擒住小潘的手腕,小潘一聲痛呼,眨眼之間,短槍已經到了楊萬里手上。

  旅客們一團驚叫:

  「打人吶!」

  「當兵的和老百姓打起來吶!」

  柳丹青和副官一聽,趕緊離座向廁所奔去。

  楊萬里一手將小潘臉貼牆壁緊緊按著,一手瀟灑地退出槍膛里的子彈和彈匣,子彈墜地,發出一串脆響。

  柳丹青雙眼大睜,一聲大叫:「楊萬里,快住手!」

  楊萬里舉目一看:「老團長——」

  柳丹青淚光盈盈,原地不動,感慨地搖搖頭,吟出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楊萬里也同樣激動萬分:「老團長,這不是做夢吧?」

  柳丹青對衛士道:「小潘,這就是我給你們多次講過的新38師113團第1營營長,我的生死弟兄楊萬里,還不趕快向他敬禮?」

  小潘趕緊敬禮:「對不起,楊老前輩。」

  楊萬里把短槍插進小潘腰間的槍套,拍拍他的肩膀教訓道:「小兄弟,出言不馴可是容易自討苦吃的,以後可得放小心些。」

  小潘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小潘錯了,往後再不敢了。」

  柳丹青拍著楊萬里的肩膀說:「老東西,我還以為你骨頭可以當鼓槌了哩,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楊萬里同樣是喜淚縱橫:「楊萬里人賤命長,看樣子閻王爺一時半會還不想收我。」

  兩位曾經共過生死的老兵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熱淚縱橫。

  柳丹青說:「這年月,只要沒死就是一天之喜!」

  「老團長,我回湖南老家好幾年了,到處打聽你的消息,一點音訊也沒有,我既擔心你被共軍打死了,更擔心你成了共軍的俘虜。」

  「我從重慶山洞陸大畢業後,當了兩年的少將參議,後來又到東北幫孫老總練兵。民國37年底,又跟著孫老總,帶著一家老小到台灣鳳山來了,還是操老本行。」

  副官說:「兩位老長官,別站在廁所門前說話了,還是請到餐車裡坐下慢慢敘舊吧。」

  楊萬里沖那原住民女人道:「快過來見過我的老長官。」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著沖柳丹青點點頭。

  幾位軍人在餐車裡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柳丹青說:「蘭姆迦一別,我們兩弟兄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郭廷亮、李冬青說你是大裁軍那一年主動要求辭職,回我們湖南嶽陽老家的。」

  楊萬里說:「我雖赳赳武夫,也多少還有點自知之明嘛,官小年紀大,在部隊裡哪裡還有我的混頭,索性趁著大裁軍,就辭職回家了。在外當了半輩子兵,回到老家也脫不了那身皮皮,在岳陽縣政府當了幾年保安團團長。」

  「那可是地頭蛇呀。」

  「只可惜好景不長,共軍打來時,上峰命令我率領保安團去支援中央軍,還沒看見共軍的影,前面的中央軍就被打散了,共軍又抄後路攻下了岳陽縣城,我連家也回不了,只好帶著剩下的人馬一直往南逃,萬萬沒想這一逃,就逃到了台灣……」

  「保安團不也是國軍編制嗎?你現在到底是軍人還是老百姓吶?」

  「我現在當然是平頭老百姓嘍。在撤台的軍艦上,我制止部下向跳海逃回大陸的壯丁開槍,來台半年後遭人舉報,就被趕出了軍隊。」

  「你人生地不熟,在台灣能幹啥?」

  「新38師的老人都知道孫老總的一句口頭禪:人做事,天在看。為官之人,大權在握的時候能為老百姓做點好事,真到了倒霉那一天,老百姓自然會出手相助的。」

  柳丹青道:「這話聽上去,你在台灣不長的時間裡還發生了故事啊。」

  楊萬里說:「我在駐防麻達里期間,當地兩個家族為爭奪日本人留下一的一座煤礦,其中一戶原來就在煤礦上幫日本人做事,一家老小連名字也全改成了日本味兒的。我一聽日本名字就上火,不由分說裁決把煤礦給了另一戶戶主叫達米烏蘭的當地阿美人頭領。後來看到我落了難,達米烏蘭就幫我在左營奠海門外開了一家煤球店。」

  柳丹青更是驚喜:「哈,你居然在左營城裡當上煤球店老闆了。左營前朝做過鳳山縣的縣城,我們近在咫尺,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楊萬里說:「那叫啥老闆?不過是個不用下井的煤黑子。我用退役金買了幾間破屋子做店鋪,煤炭全部由達米烏蘭賒給我,賣完煤球後再結帳。煤球店開了兩年,生意過得去,還娶了個本地女子做老婆。」

  柳丹青說:「你這是因禍得福啊,要還留在軍隊裡,這樣的好事哪會輪上你?」

  楊萬里說:「我這次是帶著剛娶的老婆去台北看望弟弟,弟弟一家是自己逃到台灣來的,我這當哥的是根武棒棒,弟弟卻是個文化人,在台北大學裡當教授。」

  柳丹青說:「萬里,這頓喜酒你必須補上,左營鳳山離得那麼近,我們居然一點不知道你的音訊,都以為你早就被共軍打死了哩……哦,我還告訴你一個讓你高興的事兒,當年113團的老兄弟郭廷亮、李冬青、毛卿才都在鳳山中央官校,他們要知道你楊萬里在左營城裡安了家當了老闆,不曉得有多高興!」


關閉